“列夫·施瓦罗格,火花城的议事会成员之一。”
那个中年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收回了手上的长剑,因为身上没有任何剑鞘,所以他只是将剑别在了腰间。
“艾丝特,你好,施瓦罗格先生。我倒是没听说火花城还有议事会。”
议事会的制度,这听上去反而跟白银城差不多,但是按照先前维罗妮卡说的……
想到这里,艾丝特不禁侧头瞄了眼,恰好看到那三位火花城的居民正站得笔直,包括维罗妮卡也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几人像是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下一秒就迎接中年人的怒吼大骂。
在艾丝特回头的瞬间,那中年人的手下意识便落往剑柄,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这几乎成了他一种无意识的反应,但是列夫很快克制住了这种出于“收割”的冲动——那只乌鸦还满眼冷漠地盯着自己呢。
列夫清了清嗓子,直到艾丝特重新看向他,这位皮肤红而粗糙的中年人才继续道:“我们很久之前就抛弃了‘议事会’的称呼,而在数百年前,就已经习惯用‘长官’作为代称了。事实上,施瓦罗格是所有‘长官’的姓氏,我的名字仅仅是列夫。”
艾丝特下意识问道:“所以,你们属于同一个家族?”
“不,具体的情况,我不能讲述更多。哦,还请稍等下。”
列夫转向后方的维罗妮卡三人,他眉头一拧,声音立刻就大了起来:“你们几个蠢货!巡逻期间私自离开岗位?赶紧把收获上交,现在、立刻给我去训练场领罚!马上滚蛋!”
“是!”
维罗妮卡、皮恩和佐拉整齐划一地应道,然后沿着通往火花城内的斜坡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远离了列夫的视线内,再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艾丝特看到这一幕,不禁微笑起来,看那三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对领罚这件事都感到一分解脱,看来这位列夫“长官”的脾气确实不太好,现在是因为有外人,才已经有所收敛。
列夫紧锁的眉毛却没有松开,几乎要拧成了一字:“而现在,我们该好好谈谈了,殿下。”
艾丝特愣了一下,不过她肩头的乌鸦却发出一声冷笑,然后拽了拽艾丝特的头发:“你可以把剑给他了,不然这个胆小鬼会自己生闷气,也不敢开口跟你要的。”
列夫的眉毛因为尴尬而展平,他绷紧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以为您,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艾丝特将那把剑柄反手递过去,列夫对她相当随和的态度保持了沉默,只是继续盯着那只乌鸦。
乌鸦也确实有话要说,其中一部分也是有意讲给艾丝特听的,看在她听了指示的份上:“梅迪奇曾经死了很久,但是祂现在又以恶灵的状态活过来了,可是你们的信念并不能再活过来,那支军队也早就消失。”
“我们知道,我们只是守着一把老骨头的记忆,而这一守就是两千多年。”列夫完全没有因为那番话动摇,他将手中的剑垂直向下,压在手心底,“但是我们之所以还在延续,是因为信念不会死亡,神子殿下。”
乌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又抓了抓艾丝特的头发:“你,跟这个傻瓜自己商量去吧。虽然‘卓娅’的名字早就消失了,但是云雀的故事你们也很熟悉。”
列夫却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只是多看了艾丝特两眼,才用拳头有力锤击在身上,点出了十字架的手势:“赞美全知全能的主,愿战争天使的刀剑永远锋利!”
难道他们仍然信仰着梅迪奇?明明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白银城也依然信仰达日博格,只是这样的信仰与外界完全隔绝,梅迪奇现在也没可能响应。说到底,祂真的会在乎这样一座小城吗?
艾丝特有点茫然,她仍然在消化着先前那些话里透露的信息,总觉得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但是乌鸦开口催促起艾丝特:“你不是想去看看吗?进城吧,反正他也会这样邀请你。”
列夫的脸颊很明显抽搐了一下,他看上去并不情愿:“是的,如果您希望,我也会带您见一见其余三位‘长官’。”
艾丝特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变得更加恭敬了,是因为阿蒙搬出了那个云雀的传说?这位看上去非常严肃的中年人难道就信了?
不,或许只是因为阿蒙的身份,让对方误解了什么。
艾丝特跟在了列夫的身后,顺着坡道向下前进,逐渐靠近那座歪歪扭扭的建筑群。
艾丝特在心中粗略估算着,将火花城与先前看过的城市对比了一番,虽然它的体积看上去很庞大壮观,但是占地面积却比白银城或者梦城都小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列夫还在,艾丝特一定会好奇地问问乌鸦,先前两人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因为列夫在场,艾丝特矜持地保持了沉默,安静观察着她视野中的一切。
坡道两端竖着铁笼,里面燃烧着黑色的堆积物,散发出有机物碳化时浓郁的焦味,越接近那座城市的位置,周围环境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艾丝特注意到侧边的一处小门,那里正有两个人神色紧张地望过来,艾丝特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看到自己这个陌生人而紧张,还是因为看到了旁边板着脸的列夫。
不过列夫很明显不打算带她走那里,他瞥了艾丝特一眼:“之前您取走的力量,是否能还给我?”
在先前列夫化身火焰长枪的时候,他曾经试图直接引爆火焰,艾丝特却反手窃走了他操控火焰的能力,一直没有还回去。
既然对方拉下脸开口,艾丝特也显得很无所谓,只是有点暗自遗憾——她还没来得及试试呢。
但是这位“长官”,好像对“偷盗者”的能力并不陌生。
艾丝特随手一扬,非凡力量被归还给列夫,他掌心里升起一团炽白火球,这颗火球猛地往上弹起,在半空中炸成大片鲜红的烈焰,像是挥舞起了一面旗帜。
在看到这样显眼的信号后,这座城市带有尖刺的宽阔铁门才在拉紧绞盘,在铁索的低吟声里往上抬升,化作一张缓缓敞开的血盆大口,迎接它多年未曾见过的“客人”。
那扇老旧大门打开的时候,艾丝特便听到了“铛、铛”的动静,这声音不断反复,自有韵律。
那不是钟声,而是锤子与造物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