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也得打断每人一条狗腿才解气!
花木兰有此过激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木兰报仇,从早到晚’,她本就是快意恩仇的人,所以对于如此‘潦草’的结果,她自然是很不满意的,也很不开心!
至少女子还不能很好的理解,面对屡次挑衅污蔑、甚至是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为什么王耀的反应就这么风轻云淡?
你为什么不生气啊?你为什么不狠狠修理对方一顿啊?你为什么就这样算了啊?!
花木兰实在想不明白,想到胸口就好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实际上不仅仅是花木兰,即便在多数普通人看来,也是很难理解王耀如今的行为的;而这也是一种误解。
当一个人见证过太多露骨真理,当一个人屡屡在支离破碎中重生,那么他内心的坚韧,精神层次的深邃,也会随之达到一个常人难以逾越的高度,以至于在面对常人所不能忍受之事时,‘两利相权取其重’之下,他们往往都能轻易且快速的做出取舍决断,而正是这种超然心态,通常却会被人误以为是情感上的冷淡或缺失。
当然了,面对花木兰所说的‘打断狗腿’的提议,最尴尬的莫过于是被夹在中间的关羽了,女子动辄喊打喊杀的脾性,他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关羽才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个已经上头的奇女子。
于是只能无奈的冲着王耀看了过去。
意会到关羽的窘迫,王耀随之便开口淡淡问道:“队长,你这次来三分地,是想带我去长城边境的吗?”
“嗯嗯,是呀!呃,等等......,卧槽!你咋知道的?!”
一句话就成功让本就一根筋的女子转移了注意力。
关羽暗自赞叹的同时,只见直接被王耀牵着鼻子走的花木兰,已经开始打着哈哈说道:“不过看你现在好像在三分之地混得风生水起,所以我也得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啦,你想不想跟我们去?我跟你说,我们长城守卫军的伙食超赞的,虽然平时任务是比较辛苦危险,但衣食住行都不用愁,月俸饷银也绝对比你现在要......”
话没说完,王耀却已经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我跟你们去。”
“噢,这样啊,好吧,你不想去我也理解啦,毕竟你现在......”神情略有些落寞的花木兰忽然就愣住了。
“等等!你刚刚是说要跟我回去是吗?!真的吗?!”
花木兰两眼放光的直勾勾盯着王耀,脸上因为激动而浮起的潮红,让一张略带英气的脸庞,总算多了几分女子本该有的明媚艳丽。
不过很快,她也开始有些难为情了起来,因为她其实有点夸大了长城那边的待遇。
“其实哈,长城那边也没我说得那么好啦,平日三餐伙食全靠二哈他们到山里去打野味,基本是有啥吃啥,住宿条件也比较简陋,挡挡雨还行,不过有点漏风......,至于月俸饷银也得靠苏烈亲自去要,就这样有时候可能还会要不到什么的......”
结果,王耀却依然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我接受。”
眼见于此,花木兰总算是开心了,方才的所有郁结沉闷立马也都跟着烟消云散。
什么?打断刘备狗腿?哎呀,那种事情无所谓的啦!
“来的时候,沈梦溪他们居然还嘲讽我说你肯定不会想跟我去边境的,我当时就说靠姐姐我的人格魅力,小弟你肯定不会拒绝,当时他们还都不信,哼哼,这次回去看我不好好糗他们一顿!”
她可不会去深究‘王耀答应得也太简单了’这种深奥的问题,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果然有当队长的天分,不是么?队里的成员要么是白捡的,要么都是白打工,还一年四季免费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打工人?......不对!天选领头人!
另一边,也没再去关注明显已经在‘自我陶醉’的花木兰,王耀兀自转身,对着关羽再次拱手抱拳,并淡然说道:“羽哥,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了,我已经决定离开三分之地。”
“......这么仓促?”不同于花木兰,关羽可不是一根筋,他瞬间就明白到,王耀之所以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有部分原因应该是为了自证,以破除刘备对他‘意图染指荆州’的指控和猜忌。
但是,这显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你,难道不是......”关羽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白,别看他一直只是在荆州留守,可底下的兵士对外的情报收集却一直没有停过的,至少他知道王耀绝不会甘心。
月光之女的死,造就了现在的他,而‘解放大业’更是未成,王耀怎可能中途而废?
面对关羽言语中隐晦的询问之意,王耀却同样没有把话聊得太深,只是用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定定看着他:“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羽哥,保重。”
这一刻,关羽在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讳莫如深的深意、以及无法理解的深邃。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敏锐察觉到什么的关羽尝试性问了一句。
而这一次,王耀则是沉默以对。
实际上,不论是关羽,或者是刘张、花木兰,乃至是当今各大势力的英雄首脑们,暂时都不可能会知道王耀在私底下,早已经跟稷下学宫的巨贤·逍遥幻梦达成了‘休战’的微妙共识。
很简单,不管庄周在幻境空间中时表现得有多谦逊,他都不可能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就提前站出来替王耀‘洗白’,因为一旦这样子做了,势必会大大削弱稷下学宫的威信,这不是庄周愿意见到的,至少在成功规避掉即将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降临的‘末日灾害’前,世界仍需要有一个像稷下学宫的中枢存在进行引领、方才有可能度过那场灾害危机,而另一方面,万一提前‘洗白’后,本就善于伪装内心真实想法的王耀突然撕下面具,不顾世界存亡趁机反水呢?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站在庄周的角度讲;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时至今日,除了的稷下巨贤们,在外界,在世人眼中,王耀依然还是那个‘魔王’,那个视稷下学宫为死敌,反过来也被稷下学宫视为离经叛道的灭世魔王,至于王耀则更不可能会主动对外人说起这件事了,因为大多数人根本不会信。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那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看透王耀的关羽,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你心里也有诸多迷惑,出去走一走也好!外面的世界还很大,或许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完,关羽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杵,同时对着远处的超级兵喝道:“还不过来扶你们张将军回去!”
待到超级兵蹑手蹑脚将不知何时因伤势过重、已陷入昏迷状态的张飞扶走后,关羽这才脱下身上那件暗绿色兜袍,郑重递给了王耀。
“王耀兄弟,这些年,是我蜀国委屈你了,你的功绩,我关羽铭记在心!这件兜袍你穿上,此去山高路远,路上多有毒瘴野怪,你要多保重!”
说着,他忽然往前凑近了几分,低声对王耀说道:“不论如何,我始终都认为你是对的,总得有人去改变那些腐朽规则,而我一直坚信你就是那位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先驱者,将来如果有用得上的时候,来找我,你羽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必定会响应于你!”
王耀看着关羽真挚诚恳的面容,鲜有表情的冷漠面容上,竟也有了一丝淡淡的暖意:“我知道。”
说完,王耀披上关羽赠送的兜袍,并戴上兜帽后,便对着花木兰道:“走了。”
“嗳!”花木兰点头如捣蒜,赶紧收拾了一下装备后便率先走到前面带路,好像深怕王耀反悔似的。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
“督军......大人,您,这是打算离开三分地了吗?”
一道颤巍巍、却依然鼓足勇气的叫唤声忽然在后面响起。
王耀顿住脚步,回头。
但见小兵廖化,正站在远处踌躇不前,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你认识这小兵啊?”花木兰忍不住问道。
王耀没有回答,一双深邃的异色双瞳只是漠然的看着廖化,随后又隐晦的看了一眼他后方那黑压压的蜀国小兵们,慢慢的,他的面容竟开始变得阴冷了下去!
“与你何干?你居然还敢上来?小兵,别不识趣!要不是你们的关将军替你们蜀国求情,我今日必定将你们屠戮殆尽!”
冷冷撇下这句话,豁然,王耀举手摊开五指,对着外围那二十几万蜀兵冷声断喝道:“今日被尔等重创之仇、截杀之辱,他日回来,必定让尔等血债血偿!!我王耀在此,将视你们蜀国兵士全体为一生之死敌!!”
不死不休!
一番话,杀气凛然,掷地有声!如春雷滚滚而过,突兀的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蜀国士兵们皆是愣住了,廖化也愣住了,实际上,当得知王耀即刻就要离开三分之地时,他们心中更多的是不舍与哀伤,但万万没想到,他们一直所敬重之人,却在最后一刻只是单纯的将他们视作不死不休的敌人!
“督、督军大人,您,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恍若失去了信仰支柱,瞬间有些摇摇欲坠的廖化难以置信问道:“这不是您真实的想法,对吗?我们其实都......”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王耀仅仅一个眼神,其蕴含的阴冷杀意,便已经将他的神形尽皆震慑住了!
到了最后,王耀也只是冷冷瞥了廖化一眼,尔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随着花木兰逐渐远去。
“拜拜啦云长,有机会我还会带小弟回来的,到时你可得请我喝酒啊!”
远处,花木兰一边倒着走,一边雀跃的朝着他们挥手告别,唯有那个男人,始终再也没有回过头......
呆呆望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背影,廖化终于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就那样失魂落魄瘫坐在地。
他不明白,难道督军大人其实也怨他们的‘愚忠’吗?难道,前面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吗......
嘶......
一双战靴,忽然停在了他低垂的视野前。
廖化恍若行尸走肉一般抬起头,却看到关羽正站在他的面前。
只见关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说道:“就算独自承受着所有流言蜚语,作为蜀国曾经的三路督军,他也真的是很爱护你们的,不是吗?”
关羽点到即止。
“......”廖化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他微微睁大了一双眼睛,原本暗淡的目光,也渐渐有了光泽。
莫非?!
直到这一刻,廖化才忽然醒悟到;王耀其实是在担心等他走后,刘备可能会借机刁难为难他们这些小兵,不管是办事不利也好,‘吃里扒外’也罢,毕竟总得有人要为这次作战失利担责!所以在最后一刻,王耀才故意表现得那么决绝冷淡,因为只有这样,事后刘备等人才不好再降罪于他们......
“督军大人!”
廖化仓促回头,再次遥望那离去之人。
但见微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风沙,愈加模糊了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也迷住了小兵的眼睛......
不知不觉,这个同样身经百战、内心早已坚硬如铁的老兵,竟无法自己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但他却不能再说话了,因为这会浪费王耀的好意,基于这个前提,他最终只能杵着刀,单膝默然跪地!
也只能是如此了。
而随着廖化的举动,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也有越来越多的小兵开始意识到了什么。就在某一时刻——
哗啦!
天地间,忽然整齐划一的响起了一片甲片摩擦声,却见在场的二十来万蜀国小兵毫无征兆的杵刀单膝跪地,用着最高的兵士礼仪无声做拜别!
至于拜别的谁?谁知道呢。
反正拜天、拜地、拜空气都随便,就‘绝不是’在拜别那个男人......
“此去边境,督军大人,一路顺风!还有,也祝大人,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