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托谁呢?
雷嬷嬷有些个犯了难,她行走在廊檐下,春天的日头透过花树照进来,已是有些晃眼,不免抬手来挡一挡。
索性走出院子,想去库房那边看看,顺路溜达溜达。
行到浮桥处,便看到前面一群人捧着东西匆忙过去了。
“那是谁?”她问身边跟着的丫头子。
“是刘嬷嬷,原是递了帖子来,说姑太太今儿遣她来给老太太并本家老太太送东西。”
这事报过雷嬷嬷,只是先她并没挂心。
“唔,是刘嬷嬷来了。”
雷嬷嬷想了一想,便道:“我去库房那里看看,你去守着,待刘嬷嬷出来,就说我邀她坐坐。”
小丫头子自然无有不从的,自往老太太院门前去守着。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无巧不成书。
到了立契这一天才发现,帮着撮合了这一大笔生意的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帮李茂锦兄妹二人卖了宅院的黄冰。
初进京府,黄冰纵有些资源手段,也没太冒进,北城这里物贱人稀,却还又有些初进京的人想买个低价处落脚,他便选了这里,先做些小生意试试京里的行情再谈。
林齐走进牙行时,黄冰度量着他的穿着,也并未指望他带来什么大生意,不过是场面上应酬而已,谁料这却是一笔真正的大生意。
“你只管帮着撮合,先立卖契在牙行这里,最重要是要连在一起的地盘,地面上有没有房屋,倒是其次了。”
“这事我自然做得,只不知贵主究竟打算拿多少钱来主买?这样我寻摸起来也有个数,多了少了,都是不好。”
这也有理,少了不足,多了吃不下。
林齐想了想,决定说实话:“两万两。”
看对面的牙人目瞪口呆,有些难以置信,林齐决定使出少爷说的下一招了。
“这里一千两落定钱,你写个条子给我,拿着这个,你办起事来,心中就有数了。”
黄冰定定神,接过了银票,并出了条子给林齐。
黄冰想了想又道:“贵人留步,”又一指桌椅道,“您稍坐。”
说话间从后头拿出一副绢图来。
“这是小人进京以后,自行摸索着画的附近一圈的图纸,”黄冰边说边展开来,“根据这附近的价格,地段,大小,住户情况来说,贵主儿要买两万两,又要连成一片的,”他执起一副丹笔来,“大概就这几处。”
林齐定晴一看,北城还是不老小一片地方呢,黄冰圈出来的地界儿,就有五处。
连成一片,也有几种连法,黄冰圈出来的,就有一条街的,也有那团状的,还有品字形的,又看他拿丹笔以小字在旁注明了那几处地方的特点,譬如商户居多,住户居多,多有空置,等等。
“劳烦小哥回去问问贵主,看哪处更合心意,我再去联络办理,决不含糊。”
林齐深觉这趟来得值,他向来以忠心又会办事的小厮自居,如今却觉得,对方比自己又高了好几层。
“这图纸如此珍贵,掌柜你?”
“我画了以后,又拓了好多幅,小哥放心拿去。”黄冰此时亦早已收起先前那种满不在意的心理,笑得一脸忠厚。
李茂林收到这幅图纸,也是惊讶不已。
“你说,这是那牙人自己画的?”
“是啊,”林齐挠头道,“他说他进京里后就打算在北城立足,无事时就溜达着去画画记录下来的。”
“唔,是个人才。”李茂林点头道,又顺着林齐的手去看那几处丹批。
林齐手说口比,好容易把那牙人讲的几处地方的特点,一一向少爷说明。
李茂林心中暗笑,平日里无从说起,见一次厉害的牙人,小子就自然知道要学些新的东西了。
“我休沐才回来一次,距离上次你去牙行已经过了好几日了,我想这个聪明的牙人,绝对是个坐言起行的人,所以,为免他做无用功,”李茂林笑着拿出了笔,“我选这两处。”
一处是一整条街,一处是品字状结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空置的广场。
“你闲时拿去给他吧,就说我的意思,先不要透露是要整片一起买的,一家一家谈,卖契收齐了再一总去过户,若他叫难,不妨再多给一千两的定钱。”
林齐心中有些数目了。
再见到黄冰时,他果然已经提前作了许多工作,又摸清了一些情况,看林齐拿来的图,从心里笑了出来。
“正好谈得好的就是这一处,”他拿手指了那品字状的点。
“少爷也说,多选两处,免得你白费功夫。”林齐笑道。
黄冰心中暗暗纳罕,小厮这样年轻,少爷年纪定也不大,却有些通透人心的味道了。
“我打算先不说是连片买,免得一些老住户们联合起来坐地起价,等卖契收得多了,再一总请贵主到衙门去落契。”
看林齐点头,他又道:“只是这样一来,本牙行承担的风险,不免就更大了些。”
林齐心想,让你老是在我面前抢先。
他不动声色的摸出一张银票来:“这也是,便再放一千两银子的定钱吧,掌柜俾可便宜行事。只要事办得漂亮就好,我还劝少爷说,除了牙行应有的抽成,若是价格能压得低些,再按优惠成数,予以掌柜一定成数的分成。”
见了银票,黄冰心中稳当了,又不免兴奋,若是这一笔成了,他在京里,就算真正立住了脚跟。
谈得这样好,接近午晌,黄冰不免起了结交之意,请林齐就近吃个便饭,俾可见识一番北城世情。
“掌柜不必客气,少爷还有事情吩咐我去办,日后还怕没机会交道吗?”
咦,这小子有点风范了哟,黄冰暗暗纳罕,笑着送了他出去。
刘嬷嬷过去在府时,做为老太太身边的近人,亦没少受卢婧玲的照顾。
便是她家小子娶媳妇时的房子,都是大小姐特意关照过的,从下人街里搬出来,近着卢府,择了一个院子,这才能一家人住在一起,便是有了孙子、孙女,亦不逼仄。
只是这话卢宛面前怎么说,她得多想想。
大太太的安排,不能说不合理,只能说,太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