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此时,茶饮两杯,菜过一巡,他还是不说话。
“你也不问问,我找你有什么事?”关会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搁下。
水晶鱼脍不错,姐姐肯定也喜欢,往日倒没见她做过,要是能得到方子就好了。
他的话打断了李茂林的思绪,对方微皱眉头,也把筷子搁下,只伸手出来,在两人面前指了指。
“是,我找你,你不能问问我有什么事吗?”关会有些气闷。
“有什么好问的,”李茂林耸耸肩,又拿起了筷子,“你找我,有事,你自然会说。不说,那就是没事了。”
说话间又挟了一片肥美的鱼片,沾沾酱油,然后放进嘴里,美味得“唔”得一声。
“我有事,”关会有些气恼起来,“我,我要找你借钱。”
对面的人掀了掀眉毛,关会以为他是表示很意外,谁料他压低嗓子道:“你小声点。”
这倒是,别人听去了是不太好。
关会也压低声音:“你就说,借不借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钱?”对面的人又挟了一片鱼,这美味的鱼脍,看来是没几块了。
这个问题不该回答,但关会还是说了:“盛源赌坊告诉我的。”
说出这句话,便等于承认了国子监里的暗盘是他联络着布局到了赌坊,非同小可,关会以为,李茂林还会有很多问题要问。
谁料他话锋又一转,“你要借多少?”。
“两千两。”这是关会早想过的数目,所以他一口就答了出来。
“你借来做什么?”李茂林搁下筷子,也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却皱了眉头,这酒入口微辣,他真的喝不出来香味。
关会愣了,来之前他设想无数理由,想骂李茂林不厚道暗中命人下注,想逼他拿钱来堵住自己的嘴,想诈他是否是通过作弊拿下的第一,等等等等,他在家想了几天,想了很多种逼他拿钱给自己的方法。
但这时候那些好像都说不出来了,只适合平抒胸臆。
“给我姐姐做衣服,买花带。”
看对方抬起头来,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关会连忙又补充道:“她可是16了,春宴落下不得,说不得哪家夫人看上她,她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我那个继母,再面甜心苦,大面上还是不敢错的,若真是靠谱的人家来说亲,她至少不敢隐瞒不报。我再想办法找爹爹身边的人说说话,也许姐姐的事就解决了。”
说到这里,关会又喝了一杯。
“好啊,借你。”李茂林擦擦手,从胸口掏出银票来,细细数了一下,递出去五张。
这么轻易?关会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马上伸手接了过来。
一张是一千两,那么这里是五张,那么这是五千两?
“这是五千两啊。”关会张大了嘴巴,如同吞下鸡蛋。
“是啊,春宴之后跟着就是三月三,三月三之后又是端午,后头还有七夕,夏至,重阳…日子长得很。你怎么拿定你姐姐春宴一出门就一定能碰上合适的人家呢?”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很想打他怎么回事。关会默默在想。
“拿着吧,再说了,你与你爹既然生疏到竟然要找他身边的人才能递上话去,那势必也需要应酬打点了。”
无法反驳,关会想,他默默把银票收了起来。
“我会还你的。”
关会端起了酒杯。
李茂林也端起了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你当然要还我,这是你借的。”
想到这里,关会有些没好气,他把酒一饮而尽,这才道:“你得来轻松的很嘛,都是你赢的。”
“那自然,”对方也把酒干了,笑得欣然,“愿赌服输不是吗?”
关会没话讲了,他决定闭上嘴巴,吃菜喝酒。
想了想他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你算到我要来借钱?”
“是啊。”
又是那可恶的笑容!
关会闭上了嘴巴。
直到快散局时,李茂林才道:“我先收点利息,我看老板对你挺恭敬的,你帮我要一个这水晶鱼脍的菜谱。”
“要这干嘛?”对关会来说,这当然没什么难度。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要不在这达官贵人不知多少的京城,那祁掌柜干嘛把他这个小小的府尹公子放在心上呢。
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想吃,我以后常请你来就是了。”
“我也有一个姐姐啊。”
李茂林笑了,关会一愣。
起暗盘的是关会,那他可能也是唯一知道李茂林借他人名义在盛源堵坊赢了数万两的人,借了这笔款子,李茂林觉得心中松快了许多。
马车走走停停,差不多费了一个半月的光景,才到了彭纯目前所在之地,一个叫赞其的小城。
彭纯派了人在城门口等候,见着车队,立马迎了上来。
因着靠近边境,城门处查得很严,但显然迎接的人早有打点。
六辆马车毫无阻滞的驶了进去。
“二位姑娘及随侍人等先到客栈安置,其他人随我们到洪和商行下货。”
这是彭纯的交待,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到了悦来客栈,三辆马车驶进后院,早有人在此接了子南及彭家表妹,送进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二位便在此地好生住着,大爷得空了就过来。”
看那人要走,子南扬声止住:“多承关照,未知管家姓名?”
“啊,我是洪和的管事,姑娘叫我阿德就是了。”
彭家表妹看起来就要拘谨的多了,不过跟在子南身后,同样行了一个福礼,便由丫鬟扶着,退到一旁等候。
“彭小姐你看,咱们这屋舍如何分配。”
待到外人都走了,二人还未进屋。
“一切全听姑娘的,我有些累了,只想快些休息,你说怎么分就是怎么分。”
子南听了,有些得意,实际一路走来,这彭家姑娘确实也不言不语不多事,颇好打发,若有分歧,几乎事事都是她在拿主意。
但转念一想,这里毕竟已是赞其,彭姑娘又与彭纯有长辈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不过是求了小姐,强要跟来的人,彭纯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前来,还是低调些为好。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转,强笑道:“自然你住东厢房,我住西厢房就好。”
她原以为彭姑娘必要谦逊一番的,谁料对方却真像是累得不行了一样,匆匆道了乏便领了人,往东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