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毛二人只在各自船上斗嘴,而毛倾之的那两名属下刚是奋力地划桨,这两条船于是背对太阳,疾速向那江心洲之处赶将上去。果然这小船行动迅速,不过两个时辰那江心洲亦是船头在望,此时夕阳西下,亦是正欲从下游码头方向坠下水面。待小船靠了岸,龙谦先行下船,头前先走几步,探望周遭情景如何。毛倾之先观周围一番,见附近并没有其它船只停泊之后,方才下了船,尔后命令这两名部下说道,你二人着一人留在江上,勿要让我们这两艘船靠岸,船只只离岸二丈余抛锚即可,只在此地等待我等归来。另一个上了岸之后,只在沿岸搜索,凡岸边停有小船,皆解开缆绳,令其漂流走便可,绕这江心洲一遭之后,复到此地汇集,若在此地未见我与佘先生回来,便顺路进去接应我们。这两名属下听了毛倾之吩咐,皆遵命而行。见已安排妥当,于是毛倾之带了两把宝刀方才下了船朝龙谦之处走去。这两名部下果然按毛倾之的计划而行,一人下了船,只沿岸搜索船只,另一人待毛顷之下船之后,复又将另一条船上的缆绳系在自己这条小船之上,尔后又拨转船头,待船离岸数丈之后,便将船头的锚下沉江底,将船驻留在这江面之中。
毛倾之下了船便追赶龙谦而来。龙谦上了岸之后,贴身在一棵树的旁边,细看周遭确定并无人迹之后,便欲放心朝江心洲深处走去。此时毛倾之赶了过来,拉住龙谦说道,将军且稍安勿躁,先拿了兵器再说。龙谦听言,连忙从毛倾之手中接过钢刀,一边又连声道谢,随后又对毛倾之说道,容我在前面探路,毛公子可与我相隔相隔,只留意我等背后动静即可。毛倾之听到龙谦交待之言,轻声笑道,甚好,这个自然。眼见得太阳坠下水面,江心洲上暮色四合,视线亦渐朦胧,于是龙、毛二人不再耽搁,分别一前一后,猫着腰小心谨慎地顺路朝前走去。龙谦适才已是观测得足够仔细,早将那江心洲中的两间铺子位置记在脑海之间,他头前一路小跑,借路两边的芦苇及一些杂树掩盖自己的身影,遂一路顺利地来到了那江心洲正中间的两间铺子外边。
两间草建的铺子甚是简陋,芦苇和竹子混杂一起夹起的墙壁,屋面仍是芦苇铺设而成。此刻龙谦与毛倾之离这两间铺子约有三丈远,龙谦因不明这铺子之中的虚实,遂先离开大路,朝一旁的杂树从中走进一丈,毛倾之见龙谦如此,亦是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进了路旁的杂划丛中,只观察后面和路上的动静。龙谦挑好了位置,尔后徐徐起身,偷眼观察这两间铺子里的动静。因天色灰暗,那铺子虽是敞着门,却也看不见里面是何陈设,亦不见着里面可有人在活动。龙谦虽然看不清虚实,可是耳朵里却是听到了其中的一间铺子里传出来一阵粗犷的笑声,尔后却听到了一个男人声音说道,这婆娘甚是懒惰,我们哥俩回来这半日,没见着你们半点好脸色,既不打水给我们揩面,又不端茶过来与我们解渴,我们枯坐了这半天,也不见厨房里起火造饭。眼见得天黑下来,外面都已看不清楚,愈发连这屋里的灯也不愿点了。这男人话音一落,却听到一女人尖刻地说道,点什么灯?要我说,要你们兄弟那两双招子留着也是白瞎,这出去了一宵,正紧东西一样没有买,却在城中瞎混了,昨日夜里也知在哪个婊子那里过得夜,被人晃荡地连灯油也没买,当下黢黑一片,我们姐俩生火做饭还没想着用点灯,你们这逼货坐在那里跩着不动,却要老娘过来点灯伺候?依我讲,我们姐俩委身与你们这二蠢货,却也不知哪里造得什么孽?这许多年来,我们罪未曾少受,窝囊气也不知受了多少,当下眼见得跟你们享福无望,不想你们还想与当初一样作威作福,要咱姐俩陪着小心服侍,依老娘讲,你们趁早死了那没钱骚浪又烧包的贼心,老娘现时心情不好,不想作弄,待到老娘哪天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一把火,把这贼窝烧了去,省得大家安心干净。此时,另一男人发出嗡声嗡气的声音说道,大娘休要这样怠慢,我们哥俩却也知晓这许多年来薄待了你们姐俩不少,怎奈我们委身这江心洲上数年,先是还想靠这地方混个温饱,却不想上门客人一次比一次少。之前还想仗着二位娘子有此姿色,可以招揽一些客户,谁曾想到二位娘子上的这江心洲上来了之后,性情越发地冷淡,人也疏懒了许多,妆也不画了,见人也不笑了,高兴之时,见了主顾还能笑那么两声,不高兴了立马甩了脸便要撵人,搞得我们这铺子虽然勉强开到现在,可生意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终是要连粥都喝不起了……这男人声音未落,铺子外面的龙谦便听到那漆黑的铺子里乒乓两声,想是碗碟落地摔碎了的声音。此刻又听到另一个妇人发出声音说道,你这腌臜货还好意思说?我且问你,你们寻来寻去,说是要寻着一门生意,结果寻到这个破地方,原来还不是打得我们姐俩的主意?我们姐俩初时还指望跟了你们不求富贵,想来混个温饱当是可行地,不想你们二人明是在这江心洲上开了铺子做买卖,原来还不是指望我们姐俩做些皮肉生意来养活你们?一见天里只拿好话哄我们道我们姐俩颇有姿色,你们还只道老娘我们尚在青春二八的姑娘年龄?整天两个腌臜货好端端地生计不做,天天只想着为老娘拉皮条,没本事拉不来主顾,偏又怪我们姐俩没个好脸色,没个好心情,说是这番倒了老主顾的胃口。我且问你,初时我们姐娘的首饰状奁现时又去了哪里?当年我们姐俩尚能去城里购买上几件好的丝绸衣裳,为何今日连胭脂水粉的钱子儿也拿不出来?当初我们也是吃住在城里,也都有个家境殷实的去处,也不知哪根心肠被你们花言巧语迷了心,害了自己的男人又被你们这俩草包拐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凡我们姐俩有个好的归宿,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谁知跟了你们这俩穷货,再也没有个出头日子。这女人似是渐说渐气,话音刚落,竟泣不成声,另一个女人听了这名妇人诉说这顿之后,亦被她的哭声感染,也是接着呜呜咽咽地哭出起来。这哭声一起,那铺子里面的男人亦未再语,想是理屈词穷,不敢再言。龙谦听到那铺子里的女人哭了片刻,大约可以断定这铺子之中,并无主顾,只有二男二女,当是这两间铺子里的老板和婆娘。
见这两名婆娘哭起来没完没了,说话嗡声嗡气的那名男子想是极不耐烦,只听他略带厌倦地说道,小娘勿要一再拿话污辱我哥俩,先时因我兄弟确实愧对你们,故你们一再拿话污辱我们,我们也只好忍气吞声,又小心与你们姐俩陪不是,只道彼此不易,也好落个风平浪静。然则今日不同了,我们兄弟俩既然发达,亦不会忘记你们姐俩的多年以来跟随服侍我们兄弟俩的苦劳。现会子我们只拿出些金银来,分一些与你们二人,也算我们相识一场,好聚好散,从此我们干净,过了今夜明日早早分散得了才好……此时,最先开言的那名男人忽然咳嗽一声,打断这说话之人声音,并对他说道,二弟且莫胡言,我们穷得连置办物品的钱都没有了,哪里来得金银。可是这也先开言的男人话说到此处,那两位适才尚在哭泣不停的女人,顿时齐齐止住了哭声,只拿耳朵听那男人如何往下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