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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向回走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赵柽摇着扇子在前面,姚平仲与黄孤两人好像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膀,没一点儿精神。

这次出门半分收获都无,既没遇见主动过来兜搭的,也没遇见和他们一样口念教号之人。

赵柽想了想,正常情形下宣说教义,拉拢教徒,明教的人肯定会现身,但眼下这般谨慎,迟迟不见,肯定是对那王庆李助忌惮。

毕竟这种挖墙脚的事情,是任何势力都无法忍受的,普通百姓还好,这些绿林人可都是王庆用擂台吸引过来的,其间花费巨大,寄望极高,还有军中的人,若是王庆李助知道军队都开始被明教渗透,怕是会大发雷霆,满城追杀明教弟子信徒。

不过,这对赵柽却是有利的,因为赵柽来就是要剿灭王庆的,只不过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教坐大。

既然他打算潜进王庆内部,那明教使了釜底抽薪之计,他就来个驱狼吞虎之谋,到时打擂成功,获得伪职,便将这件事透漏出去,让王庆和明教之人相互厮杀。

这也他要接触明教的原因,毕竟要针对城中的明教,必须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虽然今夜无功而返,但赵柽并不着急,这种事两边都在钓鱼,就看谁先上钩罢了。

第三天擂台,比前两日精彩许多,便是可以看到一些奇秘的武艺,但还没有真正的高手现身,从早到晚,依旧没人能一直守在擂台上面。

庐州擂共设七天,赵柽估计真正高手出现会在后三天里,他须看情况上擂,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稳妥,那便放弃,至于破王庆贼军事再去想他法。

这天下午三人回来得早,一进小院就看到地上多了个牛皮纸封,这次里面写得更多,倒是开始描绘起光明世界、空中楼阁等种种不真实存在之事,言辞极具蛊惑,就算是赵柽看了也觉得颇有些水平。

晚饭用得早,吃完后天尚未黑,外面院门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姚平仲顿时一愣,道:“这信不是已经送到了吗,怎还来敲门?”

赵柽眼睛眯了眯,道:“有贵客到了,去迎接吧!”

两人纳闷,一起出门去看,却是片刻后接进来一名军汉。

这军汉满脸笑意,仿佛笑弥勒一般,身穿普通小兵衣服,算不上甲胄,只是外面铆了几排铁钉。

军汉一进门便见了个极特殊的礼,开口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几位好汉请了!”

赵柽急忙站起来,却不会那种礼节,只是也学着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黄孤二人虽然恨不得用靴尖抠地,但还是跟着说了一遍。

军汉看三人似乎很满意,笑道:“在下薛文,还未请教三位好汉高姓大名?”

赵柽逐个介绍,随后瞅一眼放在桌上的牛皮纸封,低声道:“可是明教的朋友?”

军汉同样低声道:“我乃是明教的接引使,看三位乃是有大造化之人,特来相谈。”

赵柽顿时兴奋起来:“薛使者,我连观三封信,心中大有感触,只觉得这世上一切都唯光明故,乃是最真的道理!”

军汉点了点头:“李兄弟,我发现你不但是有大造化之人,更是有大智慧之人啊!”

赵柽闻言眼睛一亮,急忙拉薛文坐下,接着道:“薛使者,此话怎讲?”

薛文微微一笑,随后开始低声言语起来,这一言语便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只见赵柽三人都是一副恍然的表情,眼睛仿佛都在放光,最后薛文审视了三人一番,道:“三位兄弟,可有意加入我明教?”

赵柽猛点头,旁边的姚平仲却嘟囔:“倒是想加入,可我们还要打擂呢……”

薛文摇手:“不耽误,不耽误,三位兄弟尽管入教,至于打擂随时去就是,不瞒三位兄弟说,象三位这般有武艺身手的,只要入教就和普通弟子不同,必受到明尊青睐。”

赵柽喜道:“刚才听薛老哥说那光明使甚为遮拦,小弟能否去做?”

薛文闻言表情一滞,随后讪讪笑道:“那亦不是不可能,只要武艺够高,对教内贡献够大,又忠于明尊,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赵柽摸着下巴,思索几息:“小弟武艺倒是够高了,经过这几日的彻悟,对那光明界无比向往,总觉得那里才是自家的归宿,肯定是忠于明尊的,就是这贡献……”

“哎,李兄弟不要愁这贡献的事情,只要武艺高,想要贡献还不容易吗?”薛文观看他表情道。

“也是,老哥说得对,只要武艺够高,哪里还做不来贡献!”赵柽拊掌道。

薛文这时又望了望黄孤两个:“就不知道李兄弟这武艺究竟有多高?”

赵柽“唰”地一下展开折扇,压低了声音:“老哥可能不知小弟有个绰号,唤作玉面花蝴蝶,偷香小郎君,这武艺倘不够高,又怎能活到如今?而且小弟尤擅轻功,寻常高手可追不上我。”

薛文眉毛跳了跳,这种自吹自擂的他不少见,可没哪个是真正高手,但此刻也不好说破,他这个接引使在明教内地位仅高于普通教徒,只管接人,别的不管,接引来教徒就算有功,至于身具武艺的接一个等于寻常十个,只要眼前三个真有武艺就好。

他随意道:“李兄弟既然武艺精湛,可能在庐州擂上取得名次?”

赵柽点了点头:“自然有把握,否则早就上擂扬名,何至等到如今。”

薛文哪里肯信,笑道:“若是李兄弟真能拿到前三的名次,得到这淮朝的官职,倒是可以抵上贡献,虽然光明使还差些,但做个旗使却是够了!”

这明教之内等级森严,刚才薛文介绍过,赵柽心内记住,最高之人乃是明教教主,下面有四大光明使,然后是五大法王,六大散人,再然后就是七色旗使,这些都算是教内的高层,至于中层更多,底层便是普通教众了。

他道:“如此看来,我这旗使倒是当定了,对了薛老哥,小弟三个加入明教不是这么简单地说说吧,我三个可还没拜见明尊呢?”

薛文闻言脸上出现一丝警惕,但转瞬即逝,道:“李兄弟莫急,等老哥将你三人的名字报上去后,自然会带你们拜见明尊,然后就是正式的明教弟子,大家皆是兄弟!”

赵柽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老哥伱了。”

薛文笑道:“谈什么麻烦,我们都心向光明,都想早日回归那大光明世界,原本就是一家人,只不过相遇迟些罢了。”

赵柽称是,薛文这时站起身来:“那哥哥我就先行离开,待三位兄弟的名字报上后,再来叨扰。”

送走了薛文,赵柽心中琢磨了下,所谓拜见明尊指的并不是明教教主,而是摩尼光佛,摩尼光佛在中原明教又被称为大光明神,大明尊。

这个拜见是拜见明尊之像,入明教不可能不拜明尊像,不可能连明尊形象都不知道。

倘若去拜见明尊,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明教在庐州城的巢穴,然后找机会驱狼吞虎,一举破之。

赵柽心里谋算了半天,觉得并无错漏,这才对黄孤姚平仲道:“你们觉得铁佛寺如何?”

他一直觉得铁佛寺有问题,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寺又叫做明教寺,这就不能不让人心中乱想,虽然这个“明教”的意思,其实和摩尼教的明教并没什么关联,但总是不妥。

还有那寺内的铁佛,以铁铸佛本就罕见,造型还那般古怪,佛光遍体,分明就是在彰显光明。

姚平仲道:“这寺古老,就是那佛看起来怪气,且只去了一次,倒没看出别的。”

黄孤摇了摇头,他对寺院之事不太了解。

赵柽瞧了眼外面天色还早,思索道:“我总觉得这铁佛寺有些问题,可能与明教关联,之前怕打草惊蛇也没去探访,如今既然和明教的人接上头,倒是不再怕被发现,今晚就探一探这铁佛寺。”

姚平仲道:“要如何探?”

赵柽道:“从外到内,这铁佛寺周边先走一遭。”

黄孤道:“那寺周边好像住了不少寻常百姓?”

赵柽道:“明教传播大抵就从这些百姓开始,若不是此番王庆摆庐州擂,哪里来拳脚枪棒之人,平日明教根本没这种机会。”

两个点头称是,过一会出门去,见客栈前方依旧人多,个个眉飞色舞在谈论今日擂台事。

这次不必再说甚么何欢何苦,三个慢悠悠向铁佛寺行去。

来的却是比昨日早,不过寺前已三三两两坐了人,还有卖针头线脑的小贩,专门做过巷生意,便是只往妇人堆里扎,仗着能说会道,倒也做成了几笔,可就算再没了主顾,也不愿离开,两只眼只是乱瞄,嘴里也开始花花起来。

赵柽三人走走瞧瞧,忽然路过寺庙大门旁,这边也坐了几伙人,忽然一个年轻女子喊道:“浓眉大眼的,怎地今天不说胡话了?”

黄孤听着耳熟,侧头一看,正是昨天搭话的小妇人,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眼睛瞅他。

他顿时大窘,姚平仲在旁嘿嘿小声道:“黄胜啊,这小娘子估摸是瞧上你了,还不快上!”

黄胜瞪他一眼:“你咋不上!”

姚平仲乐道:“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我上岂不是找骂?”

黄孤冷哼一声,向前追赵柽,却听后面嬉笑声传来。

“周家娘子,莫不是瞧上了这浓眉大眼的傻子?”

“朱二姐,莫开玩笑,我可是成了亲的人。”

“姐姐可没开玩笑,不过说来也是,你家男人外出行商,半年三月才回一次,如今又兵荒马乱,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归来,倒是可怜周娘子独守空房了。”

“朱二姐净说些有的无的,我才不听,羞臊死人。”

“哎哟,刚才和人搭讪时怎没见你有半分羞臊,现在人走远就羞了?”

“不听不听……”

赵柽边走边笑,姚平仲也直捂肚子,他三人耳聪目明,将后面的话都听进耳中,黄孤自是脸色难看,也不知今年是撞了什么邪,偏偏总被女人为难,就算走个路也有是非上门。

他三个绕过了寺门,向铁佛寺后面走去,这却是片普通百姓的住宅,巷子胡同穿插,大院小院相邻。

三人随意走入,漫无目的,只是闲逛,忽然在一条小巷的尾处看到座小院,这小院瞅起来比其它的精致不少,更难得的是和别的院落并不相连,是独立的一座。

绯色斑驳的陈旧院门,两旁挂着桃符,看起来与其它院子并无不同,只是其中一扇门不起眼的地方,画着朵白色印记。

赵柽看着这白色印记微微皱了皱眉。

那是一团明王火的印记,不知用什么材料勾画,虽在不起眼处,却微微闪着银光。

他冲两人做出一个噤声动作,随后站在门前细听,却隐隐听到院里传来乐声。

这乐声很陌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种乐器,充满胡调,赵柽细品了品,乐声欢快明朗,似乎还有人在跳舞踏地。

瞅了眼黄孤姚平仲,赵柽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便上前敲门。

他敲响小院的木门,里面的乐声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根本没人在里一般。

赵柽又继续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应答,也没人开门。

赵柽心中冷笑,明明有人,不开门也就罢了,连应答都不肯,那一定是有问题,他伸手推了推院门,若是再没人出来,他不介意将这门用力推开。

就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个娇脆的声音:“是谁?”

赵柽听着象名少女,便道:“路过的,讨口水喝。”

院里声音道:“去别家讨吧,这里住的是女眷,不方便。”

赵柽笑道:“我们是好人,只要有水瓢递口水就行,又不进去。”

院里声音道:“左右都是院子,何必来我家讨水,都说了不方便,你这人怎如此执拗,走吧走吧。”

赵柽见叫不开门,又用力去推,直到那木门“嘎吱嘎吱”乱响。

院内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声音嗔怒起来:“你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都说了不方便开门,难道你还要强进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