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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州城,刺史府。

这时天光已经微微放亮,赵柽斜靠在刺史府的大椅上,听着外面渐息的喊杀声,慢慢打了个哈欠。

以有心算无心,诈开来州城,偷袭来州兵,许多来州守兵都是死在睡梦之间,床木之上。

纵然有反应过来的,拿起刀枪,仓皇应战,却哪里有平时的全部本领,大抵只剩下七八分,而在赵柽的吩咐之下,海盗都自称金兵,高呼宗望将军,守兵更是吓破了胆子,以为镇守辽东的完颜宗望杀来,战力再降三成。

赵柽看着门前运来的箱子,一口口堆积得愈来愈多,不由困意渐渐消失,脸上泛起笑容。

这时雷老虎走了进来,乐得已是合不拢嘴,拜倒在地道:“王爷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扇子挥舞,敌兵,敌兵……”

实在是想不出那词儿,雷老虎便叩头:“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柽道:“收获不少?”

雷老虎道:“王爷,收获颇多,这些当官的家中都太有钱了,没想到这种偏远之地的官员竟也都富得流油,竟然家家都有地窖,里面藏纳银钱无数!”

雷老虎心中实在是乐开了花,家中祖传三代海盗,在东海一带也算是做下过许多大事,大几十年里便是那些沿海的小县城都打下过不少,但又何曾打过这种军镇?这简直就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战绩。

县城最多几百兵,有些小县可能只有一百左右兵,哪里能和这种州城几千兵马相比?何况,这还是在辽国!

搜的银钱更是那些小县城的上百乃至几百倍之多,更有一些珍奇宝贝,古玩字画,比银钱还要贵重,甚至那些水营的大船也能再开走一些,这可都是钱啊。

最让雷老虎觉得激动的是,这事儿简直就和做梦一样,居然没用攻城,只是使用计策就诈开了城门,他觉得自家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也学一学这计谋之法。

赵柽又道:“可有扰民?”

雷老虎道:“没有没有,这些贪官家中的东西都搜抬不尽,那些小螃蟹们哪得空前去扰民。”

赵柽笑了笑,在这辽城之内,扰不扰民他根本不在乎,何况还打着完颜宗望的旗号,只是要给这些海盗一些束缚,叫他们知道规矩二字的存在,这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一点一点来。

他沉思了片刻:“那些东西也都搬走了吗?”

雷老虎道:“王爷说的是军械?王爷放心,最先往城外运的就是军械弓弩软甲,只要咱们的船能拉下,一件都不给他们留。”

赵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

这时外面又走进几人,却是黄孤和欧阳北,后面带着耶律连横,周文几个辽国的叛逆。

赵柽目光落在耶律连横身上,见他浑身上下处处都是血迹,几乎变成了血人,又看他脸上,一张脸在不停地抽搐,显然是受到刺激太大,不受自家控制了。

旁边的周文也一样,两只眼睛杀人杀得都红了,他纯粹是被硬架到了火上,只能一路走下去。

赵柽看着他们,道:“都杀了?”

耶律连横沙哑着嗓子:“都杀了。”

赵柽笑道:“你可要想好,我虽然放过你们,但你们自家脑袋不灵光,不够心狠,将来再出什么事莫怪在公子我的头上!”

耶律连横看着赵柽,心底在怒吼,还用怪在伱头上?你就是始作俑者,这一切都是你算计的,最心狠手辣的那个,没有你哪会有这些惨事!

他嘴上道:“我们几人互相印证,并无漏网之鱼。”

赵柽点了点头,道:“说到印证我倒想起,你二人在此事上也可互相打个证明,如此一来,便又少了许多破绽,将来说不得一起升官发财,你二人还能做个盟友,这倒是……比歃血为盟那种可靠多了。”

耶律连横一愣,他本来心中揣的打算是赵柽真放过他,那么等他们一走,就立刻杀了周文灭口,不过此时听对方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赵柽这时看了眼雷老虎,道:“叫上几人,随我去一处地方。”

黄孤在旁请缨:“公子,我随你去。”

赵柽瞅了瞅了他,摇头道:“此地事大,你二人坐镇!”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黄孤还想说话,欧阳北拉住他挤眉弄眼,低声道:“孤独无敌,我与你打个赌,赌公子去了哪里。”

黄孤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公子在背着你我?”

欧阳北道:“赌还是不赌?”

黄孤冷哼一声,怎肯理他。

雷老虎叫来十名海盗,护着赵柽出门直往一处,却是当日里萧敏接他去住的院子。

他进了院后便令人开始仔细搜查,却没得甚么有价值的东西,想来当时耶律大石离开已经将此处清理过,赵柽想了想,在院中站了片刻,对雷老虎道:“让那边的手下动作快一些,收拾好了就回桃花岛。”

雷老虎连忙称是。

一个时辰之后,数十艘大海船扬帆远去,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转眼三日过去,桃花岛上,此刻满树的野桃无人采摘,大多便已烂掉,实在是这桃子的滋味又酸又涩,便是海盗们除非忍不住才啃上两口,不然绝不做果子来吃。

岛上除了桃树,还有一些其它野果野菜,个个都要比桃子味好,有的海盗已经忍不住把岛子叫做酸桃岛。

赵柽站在颗野桃树旁,面无表情地啃着一枚桃子,看着旁边的黄孤和欧阳北嘴里阵阵发酸,他俩可是领教过这野桃的不同寻常滋味,便都是享受不了。

吃完一枚桃子,赵柽又捡大红的摘下一枚再吃了,然后把两枚桃核揣起来,道:“回去收拾收拾吧,这一两天就回东京。”

马政躺在洞中,他脸色苍白如纸,袍子破烂不堪,身上臭不可闻,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一旁的呼延庆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两眼呆滞,声音木然道:“马大人,现在是哪日了?”

马政慢慢转过头看他,似乎稍微动作快一些脖子就会扭掉,他道:“哪里知道,恐怕早就入秋了吧?”

马政心中暗叹,这些无法无天的海盗,将他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一开始还审问一番勒索银钱,后来发现他们是官后,便再也不管不问了。

恐是知道是官,也不好勒索处理,眼下还能给些吃的,就是不知何时任自生自灭了。

马政忽然想起赵柽,就不知王爷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人世,想着想着,他两眼忽然湿润起来。

就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海盗的呼喝声:“赶快进去,白养了你们几个月,要不看你是王爷,真想一刀砍了你了事!”

马政闻言立刻瞪大眼睛,只见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一人,衣服又脏又破,还带着些许血痕,一进来便张嘴“哇哇”吐些果子样的东西,那酸味,马政一闻就知道是连猪都不吃的野桃子啊。

这一阵,海盗经常拿这些桃子给他与呼延庆,两人哪里吃得下,最后便是哪怕饿死,也绝不咬上一口。

马政一想到此,忍不住泪水盈眶,扑过去抱着赵柽的腿便哭了起来:“王爷,王爷你受苦了。”

赵柽吐完桃子,脸上全是被酸出来的泪水,他轻拍着马政的头,哽声道:“马大人,不哭,不哭,海盗已经决定放我们走了。”

呼延庆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过来,哭道:“王爷,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赵柽感慨道:“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去和朝廷勒索,又有想要招安之意,便是不愿杀这许多官人,已是决定放我们走了。”

两人闻言,又是一顿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