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军营,你便不再是我疼爱的弟弟,而是我须得一视同仁的兵,你会吃很多苦,受很多罪,但我不会哄你,有什么情绪都给我憋着。”
“不要动辄掉泪,亦不要轻言放弃,一旦你说出‘放弃’二字,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会当真,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要知道能进京郊大营者,无不是千里挑一的未来将才,你依着我的关系,得以一跃而入,自要比旁人更为努力,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穆令尔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也是为了看看李小寂的决心,国灭之仇不共戴天,他又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宣子庆蹙眉,不赞同的道:“令令,何必这般严肃,什么事都得有个顺序,不能等阿寂好点了再谈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穆令尔回了一句,表情冷峻,心里却有些忐忑,好像是有点凶了,会吓着阿寂么?
但看着李小寂逐渐变得坚定的神情,及眼里闪烁着的名为“斗志”的光芒,穆令尔微微一笑,道:“下定决心了?”
“嗯,穆姐姐放心,我绝不退缩,你只管下狠手,但凡哭一声,便是我的失败。”李小寂说着,握紧了拳头。
见状,宣子庆不说话了,疼归疼,该放手的时候也要放手,毕竟报仇之路从来都是艰难的,更别提这还是国仇家恨了。
且真正待一人好,不是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叫他终生只能依附自己,而是让他成长起来,即便离开自己,依然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最好的关系当是并肩而立,彼此扶持,携手应对未来的各种挑战。
摸摸李小寂的头,和宣子庆想法一致的穆令尔满意一笑,盘算了一下,决定让自己的师父亲自带李小寂。
师父当初是如何把她往死里练的,现在也会如何对待李小寂,绝不徇私,唯望李小寂能如她一般扛住,如此,才可谈以后。
说到这里,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石内侍又来传信,说是灵堂已经布置完毕,宣子庆和穆令尔便陪着李小寂烧了些纸钱。
温柔安抚几句,两人先后上了炷香,摸摸李小寂的头,便先行离开了。
宣子庆和穆令尔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将军,肩上的担子都很重,能够特意抽时间过来陪李小寂已是不易,李小寂感激在心,自不会强留。
跪在蒲团上,一身素服的李小寂看着火盆里的纸钱,轻叹一声,石内侍跪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反应。
见他虽神色哀伤,但劲气未失,一副已经找到目标的样子,微松口气,但不等石内侍说什么,殿外便响起了通传声,是吕应扬来了。
没想到诸多质子中会是吕应扬第一个到场,李小寂挑眉,起身恭迎,却见一穿着浅色系服饰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的少年郎大步走了进来。
见李小寂要行礼,吕应扬赶紧快走两步扶住他,道:“不必如此,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可要保重好身体啊!”
“多谢,应扬兄有心了。”李小寂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
吕应扬顺势握住李小寂的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在他面露疑惑时,凑到其耳边小声的道:“今晚我过来陪你用膳,有些事须得与你详细的说一说。”
闻言,李小寂想起原剧情里的内容,再看吕应扬真挚的眼神,轻点下巴,道:“应扬兄若不嫌这里粗茶淡饭,别说今晚,明晚后晚晚晚过来都行。”
“好!”吕应扬有些意外的看着李小寂,原以为对方至少会犹豫一下,不想竟反应这般快,顺着梯子向他发出邀请。
既然双方都有意示好,自己就不必矫情了,当机立断的应了下来,心里已在盘算晚上该如何开口。
事情若顺利,两方的关系便能进入新的阶段,实现共赢,为此,绝不能在言语上有失。
石内侍在一旁看得有些懵,想起孟国言国莒国的地理位置,顿时恍然大悟,吕应扬这是担忧莒国会成为孟国的下一个目标啊。
只他未免过于着急了些,殿下骤逢变故,心绪纷乱,哪有精力去想这些事,如此急迫,岂不是让殿下伤神?
但这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避免殿下沉迷悲伤,这人一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石内侍自我纠结的时候,殿外又响起了通传声,是其他质子来看李小寂了,吕应扬赶紧松开李小寂的手,站在一边。
接下来便像是走流程一样,来个人慰问李小寂一句,上炷香,再客套几句,李小寂行礼谢过,来者就离开了。
吕应扬在一旁待了一会儿,挑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走了,晚上,他和李小寂会有很多话说,不必急于一时。
看着吕应扬的背影,李小寂想起原身和他不对付的过往,却是一笑,两人大概是八字不合,碰到一起总是吵嘴,但深仇大恨是没有的。
吵得最凶的时候也就是打一架,后在宣子庆的说和下,敷衍的握个手,便算完了,然后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原剧情里,吕应扬也如这般向原身示好,原身接受了,最后却利用吕应扬窃取莒国情报,反手卖给了孟国。
莒国灭亡当天,吕应扬自尽,亲眼看着他死的原身心情复杂,回想起以前打打闹闹的画面,眼眶微红。
终究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便是不亲近,便是没多少感情,便是相看两厌,在对方被自己害死的那一刻,仍是会难过。
但再难过都好,原身依然不愿回头,只想一条道走到黑,不是他的错,是整个天下的错,天下错了,就该尽数覆灭!
感受到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怨气,李小寂轻叹一声,继续跪在蒲团上,和那些一个接一个来慰问他的人演着心照不宣的好戏。
石内侍默默的陪在左右,看着李小寂的表现,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他的四殿下长大了,成熟了,能够理事了,心疼四殿下长大的契机却是亡国灭家之恨。
而来此慰问的人,石内侍也有在细心观察,真心者,他自会感激在心,想办法助殿下与对方增进关系,添加助力。
不真心者,也不必怨恨,只远着些距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罢了。
另一边的瑜国帝后自然有在关注李小寂这边的情况,晓得宣子庆把该办的都办了,其他人也去看望了李小寂后,微松口气。
“陛下,臣妾想在明天早上去看看阿寂那孩子,想来,他应该能冷静下来了。”面容大气,气质温婉的瑜国皇后看向一旁的眉目严肃的男人道。
“也好,你去看他的时候,带上两碟他最爱吃的‘燕如糕’,好好安慰一下他,我暂且不便见他的面。”
说完,瑜国皇帝叹了声,眼里透着一丝内疚,更夹着些许无力的愤恨。
见状,瑜国皇后握住了夫君的手,低声道:“颜郎,阿寂那孩子素来懂事,非任性莽撞之人,自会弄清楚形势,绝不心藏怨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