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扣上房门的时候,赵予安房里传出来的声音让白晏心里一紧,也不指望赵予安能给什么回应,干脆反手推开门直接进去。
房里漆黑一片,白晏来不及点灯,关上门隔绝寒风,摸着黑到了床边。
赵予安紧闭着眼,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里边一直醒不来,面容悲痛,呜咽着说些不成句的话,白晏凑近了些,也没能听出什么来。
他拢了身上披着的外袍,在床边坐下,垂首温声安抚陷入梦魇里的赵予安。
陷入梦魇里的人不能轻易叫醒。
“予安别怕,”伸手擦掉青年额角的冷汗,白晏俯身把人捞到怀里轻拍着他的背,“父亲在你身边守着呢,有什么怕的醒来跟父亲说。”
微弱的光映照在男人的半张脸上,向来不耐的人不仅语气,就连面上的表情此时柔和的都简直不像话。
赵予安还是醒不过来,但他隐约感受到有人靠近了自己。
一个从出生起就在泥沼里的皇子,别说旁人了,就是他的生母看他都像是在看一条脏了她眼睛的蛆虫,这个世界上哪里还会有人来可怜他?
都是想来看他笑话,临走时再踩他一脚的人罢了。
可是这个人声音温和,就连身躯都是温热的,像一把火,替他烧尽了眼前黑暗模糊的血色,也模糊了耳边恶意满满从未停歇过的咒骂。
让他忍不住想离得近些,再近些。
“别……走……”
梦魇里的青年终于有了反应,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模糊呢喃带着极为明显的依赖和眷恋。
白晏这次听清了,猫叫似的呜咽,像是受了很多苦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胸前的衣襟被青年紧紧抓在手里,白晏伸手的时候换来的是青年不安地用力紧拽,即便是在潜意识里也是极为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白晏叹了口气,藏在黑暗里的一双眼睛却是变得神色难辨起来。
所有能调查清楚的事,他都调查过了,可是即便是知道了赵予安这些年经历的所有事情,白晏也还是觉得赵予安瞒了旁人很多事。
这些事不只是他不知道,跟赵予安朝夕相处的那些大昭皇室看样子也都不知情。
他这个儿子,藏秘密的本事不小。
只是这世上有什么事,可以让一个受尽宠爱的皇子一没人陪着安睡,就会陷入骇人的梦魇里去的?
冷宫那短暂的几年,是一个苗头,但不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后遗症。
常年的梦魇发生在赵予安身上,是一件很怪异的事,能让赵予安守口如瓶的原因,更是让人难以想象。
饶是白晏这些年见多识广,到现在为止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白晏怎么可能理得清楚头绪,就连第二日早上醒来的赵予安都不知道自己前一晚究竟是梦到了什么,才能叫白晏大半夜从隔壁房里跑来他房里守了一夜。
只是隐约知道是上辈子的事,而且每次都是零零散散看不太清楚的画面,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
宅院落了锁,赵予安被赵温狄扶上了马车,车帘子落下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些时日从这个宅院里看到的天空与在皇都高墙里看见的似乎也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