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安觉得白晏对他的态度,比起喜欢来说更像是一种血缘上无法推卸、无可奈何的责任。
话说完之后,赵予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跟赵元信说这些话,但他觉得这些话似乎又只能跟赵元信说。
除了赵元信之外,他可能再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将这句话说出口。
“所以你愿意留在哪里?”赵元信说。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赵元信身上留下什么印记,比起多年前冷宫的那一眼,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眼角多了几条不甚明显的细纹而已。
如果不是有时候他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太过于明显,赵予安下意识会把这辈子的赵元信当一个只大他几岁的长者,又或者是朋友来看。
所有的任性,都可以在他面前展露。
“我贪图目前的安逸,可是总有一天……”赵予安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他想起了白晏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这世上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昨天赵温狄与他说的那些话还回想在耳边,到时候这场权势之争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之时,不是谁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也不是谁想保住他就能保得住他的。
与其到最后一切都变得陌生,还不如“顺其自然”,就此离开权利的中心。
赵元信见赵予安心事重重的样子,直觉告诉他赵予安可能有什么事瞒着他,但是赵予安平日里太过于坦诚,根本就没有坏心思,哪怕是现在,赵元信也想不到赵予安可能会瞒着他什么事。
“小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赵元信说,“你很坦诚,但是又总给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你和其他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元信没有刨根究底赵予安在担心什么,但是他的这句话让赵予安忍不住捏紧了袖中的手指。
“……也许吧”
白晏早上在使馆醒来之后,就发现房门外面多了很多守卫。
心中有所猜测,在面对送饭菜的人刻意试探时,白晏面上表现得很是平静,一点都没有对自己当下这种处境的好奇心。
但是其实自从那天晚上误伤了赵予安之后,白晏就觉得心里这段时间很是烦躁。
尤其是昨天夜里,某个多年未见的小子潜伏进来,见了他二话不说就动手,动手之后没多大一会就暴露了身份,暴露了身份之后还要硬气地警告他以后对赵予安好点之后,白晏心里的烦躁一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他当时对那小子说了什么来着?
白晏看着对面已经长大成人,隐约有几分小时候模样的人。
他说:“沈鸠,这就是你对义父的态度?”
白晏对沈鸠有一种天然的厌恶,但他在厌恶之下,却还是曾以义父的身份教养了沈鸠几年。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当初那个可怜兮兮老鼠似的崽子,如今已经敢对他挥鞭子了。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腰牌,白晏看了一眼,扫过上面北司二字,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突然嗤笑了一声。
将北司腰牌扔还给了对他冷脸相待,恨不得要撕扯掉他一块皮肉下来的沈鸠,白晏说:“我其实很好奇,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在发现大昭九皇子的真实身份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沈鸠,小安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吗?”
“怎么想的不用你管,他不知道,我希望你也别告诉他。”沈鸠摸不准白晏想干什么。
沈鸠虽然在严格意义上是赵予安的属下,但是他为赵元信办了这么些年见不得人的事,前段时间自然而言地也就知道了一些关于赵予安身世的风声。
赵予安的身世,早在偶然间见到赵予安的那只血红簪子时,沈鸠就已经知道了。
那只簪子是沈鸠父亲留下的东西,因为里面东西的特殊,旁人也没有那个命能拿得了。
所以沈鸠在偶然看到那只簪子出现在赵予安手上的时候,排除所有有可能的人,他几乎当场就确认了赵予安的身份。
沈鸠没见过生九皇子的那个不受宠的宫女,但是他知道普通人受不起一只藏了蛊的簪子。
在暗中调查发现那宫女从进宫开始就带着这枚簪子之后,沈鸠不仅确定了赵予安的身份,也确定了那宫女的身份。
避开众人去祭拜过几次,但也只是几次,一个几乎没见过面的女人,在沈鸠心里并不能激起多大的波澜。
但他在意赵予安,这个还好好活着的,和他有着某种渊源的青年。
最开始确实是受人所托接近九皇子,但是后来发现了赵予安的身世之后,沈鸠就真的对赵予安这个人上了心。
他在此之前,一直想着,要不这辈子就这么陪着赵予安到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但是白晏的出现打乱了沈鸠的计划。
在沈鸠眼里,白晏就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会把事情推到哪种危险的地步。
其实在真正见到白晏之前,沈鸠根本就不相信这辈子居然还会见到白晏。
但是自从很多年前大昭帝把九皇子带回龙承殿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也许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但他没想到白晏这个人时隔多年竟然真的再次出现了。
而且还是冲着赵予安去的。
沈鸠把腰牌收好,紧了紧手里的鞭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狠厉:“他跟我不一样,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而且现在身份特殊,更何况他以前吃了很多苦,我希望你别因为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毁了他,否则……”
沈鸠不相信白晏,但是他还是怕白晏会像当初毁了他一样,用类似的方法毁了赵予安。
如果白晏真有这个想法,沈鸠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在威胁我?”
白晏话音刚落,沈鸠忽然捂着胸口,随后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口发黑的血。
“长大了,学会威胁曾经的义父了?”
看着连鞭子都拿不起来的沈鸠,白晏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烧。
“我若是真想毁了他,你又能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