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安虽然是在哄赵温狄,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面对喜欢的东西和人,赵予安心软又小心翼翼。
可人总是贪心的。
得了一样,便想着再得一样。
赵予安是人,他也会起贪念。
即便恶母已死,帝王垂怜,可重来一世他的人生也不过依旧短短二十载。
血缘亲情不同于男欢女爱,赵予安不需要对一个人忠诚不已,至死不渝。
重来一世发现所有人的行事都偏离了原先那一世之后,赵予安有幸得了一位血缘至亲的喜爱,便难免会贪心地想着再多得些、再多得些……
像溺过水的人格外怕水,也像是挨过饿的人,格外珍惜食物。
……
赵予安第二日没能履行与赵子瑜的约定再见面。
与尚景刚走了一半路,赵温狄身边的大太监高鼎就带着几个太监和一队禁军急急忙忙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高鼎臂弯里的拂尘很乱,衣衫袍角沾了灰,当着赵予安的面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可算追上您了小殿下,方才囚犯越狱现在藏匿在宫中,方才接陛下与殿下令,现在护送您先回殿下寝宫……”
禁军很少整队出动,高鼎也很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赵予安伸手让尚景弯腰抱起他,对还急着解释的高鼎道:“那便回去罢,高公公。”
高鼎一愣,下一刻却是松了口气,急忙招呼身后的一队禁军护着赵予安回赵温狄的寝宫。
尚景抱着赵予安走在一队禁军的正中央,回去的一路上遇到的宫人都神色匆匆,看见赵予安一行,纷纷在惶恐中压低了声音行礼。
一路上高鼎在一旁说了什么,赵予安听了两句就没心思再听了。
搂着尚景的脖子,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上一世的越狱事件提前发生了。
赵予安稚嫩的小脸上表情实在严肃,尚景到了赵温狄殿中将赵予安放下的时候瞧见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赵予安的脑袋。
“小殿下不怕,会没事的。”
“……嗯”赵予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其他人最后是都没什么事,但赵温狄在这件事上似乎吃了很大一个闷亏,最后还因此受了不轻的伤不说,还被赵元信猜疑。
只是这些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赵予安上一世也只是听旁人说起才知道,并没有亲眼见着。
赵予安在殿中坐着趴在桌边等了一两个时辰,从回来开始就没有挪过位置。
就连尚景实在看不下去了,让禁军兄弟从御膳房弄来的点心,赵予安也一口都没有吃。
“小殿下是在担心二皇子?”
尚景腰间的剑并未离身,在赵予安面前蹲下,放轻了语气跟赵予安说话。
赵予安点了下头,看向紧闭着的殿门:“我有点担心……”
赵予安没有说他在担心谁,尚景却是知道的。
“小殿下不用太担心,宫中守卫森严,二皇子身手不凡,必定不会出什么事。”
尚景从小受父亲尚均鹤影响,一心想的都是继承父亲的位置为帝王世家尽忠职守,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却有些私心酝酿。
若是一直都能留在这位九皇子身边,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短短二十余载,似乎眨眼间便会过去。
尚景在心里叹了口气,尽管早就知道九皇子身体有问题不比正常人,仍然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尚景在哪怕最为危机的关头也总是能做到临危不乱,这是赵予安最为欣赏他的一点。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尚景依旧如春光平静、温驯中带了丝丝缕缕关切的眼神,赵予安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赵予安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己上一世在死囚越狱刺杀一事过后,似乎听宫人说过那些死囚越狱之后当时藏身的地方。
那地方很少有人去,只有宫中巡查的禁军偶尔会去查一次。
是哪里呢?
是……
赵予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小殿下?”一旁的高鼎吓了一跳。
尚景收回虚扶在赵予安身前的手,同样用眼神询问赵予安怎么了。
赵予安张了下嘴,却是改了口:“我,我内急。”
说完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赵予安一直以来都太乖了,所以高鼎和尚景都不疑有他。
以防万一,两人还是让奉命来保护赵予安的一队禁军将赵温狄寝宫上下内外院都又搜查了一遍之后,才陪着赵予安出了寝宫的殿门解决“内急”的问题。
高鼎和尚景虽然都跟着赵予安出来了,但在赵予安如厕的时候,却是给赵予安留足了私人空间的。
毕竟小皇子要面子,脸都憋红了硬是不让两个人跟着进去。
可坏就坏在这一点上了,等尚景在外面发觉时间太长有些不对劲,和高鼎冲进去的时候,赵予安早就不见人影了。
赵予安从狗洞里钻出赵温狄宫殿外院的时候,意料之中地发现外院外面的官道上没有一个宫人走动。
拍了拍身上的草渣子,赵予安抬眼的时候瞥见黛瓦红墙外面立着的那颗红梅树开了花。
暗红的梅花和干枯茕劲的树枝上都落了莹莹白雪,猛地一看过去煞是好看。
赵予安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随后低下头摸了摸胸口放着的东西,长叹了口气。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赵温狄再受一次伤,如果想的话,他应当是有这个能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赵予安寻着为数不多的记忆,沿着赵温狄宫门外外院的墙檐七拐八拐地从宽敞的宫道,拐进了一条郁郁沉沉长满了杂草的小道。
期间有两队禁军走过,赵予安都凭着自己身形矮小,藏在落了厚雪的干草丛后躲了过去。
窄巷小道的的枯枝杂草堆起来比赵予安还要高出许多,赵予安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觉得走得累急,才看到了一宇带院子敞着门的荒废宫殿。
比他之前住的冷宫还要荒凉。
看着不像有人进出的样子,但也只是看着不像而已。
赵予安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口气,伸出冻红的双手去扒路上的杂草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