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很听话的。
刚才之所以将路给堵上,实在是因为没有人指挥。现在在几名护卫军士兵的指挥下,他们已经将路给让开。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白大褂,脸部被口罩得严严实实的郎中跑了过来。
这郎中一看就是个男的。看那目光清澈的眼睛,就知道是个年轻人。
这下子在场的百姓又犯难了。
随军郎中罗家增本就是郎中世家,又在华族医学院中完成了全部的学习课程。
这次董良遇刺,他被调配到董良的身边。
产科不是他的特长,但是医学也是触类旁通的学科,基础的知识他们都会接触到。
“哎呦,您是个男的吧,这怎么行。”一个妇人挡在了罗家增的面前。
“不是说有病人吗?病人看郎中哪里还分性别?”罗家增可是华族医学院科班毕业,这思想上早就解放了。
“这位老乡,我们这位罗医生可是从福州来的,非常厉害,但是他要是连病人都看不到,又怎么救人。”一名留下来保护郎中的军官跟那个妇人的家属柱子道。
一旁的族长也劝道:“柱子啊,这事儿只能你自己作主,人命关天啊,不能拖了。”
那个叫柱子的男子一咬牙对罗家增跪了下来:“先生,俺不忌讳这些,求您了,一定要救救俺媳妇儿。”
那些妇人看到人家丈夫都不介意,也就不再拦着。
罗家增走到路边一处平地上,这里临时垫了些干草。干草上铺着一条破褥子,一个妇人正躺在褥子上。
妇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也许还不到二十岁,但是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
地上的褥子上已经出了很多血。
关键是妇人好像已经休克了。
“这妇人生了多久了?”罗家增向妇人边上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妇问道。
乡下人生孩子,通常都是有经验的妇人帮忙,稍微专业一些的稳婆都只能在城里找到。
“生了半天,早上就开始了,一直生不出来,刚才突然血崩了……”妇人讲话都有些结巴,显然是心里害怕极了。
就在这时,车队从这群人身边离开,兰霆过来对罗家增喊道:“罗医生,给你留了一辆马车,元首说了,尽力救治。”
这群汉子没听出来元首是个啥,但是他们知道,这车队中护卫的必然是个大人物。
兰霆交代完也骑马离开。
罗家增上前给妇人把了一下脉搏,又做了简单的检查,觉得这妇人定然是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
看这个妇人糟糕的情况,肯定是没有力气自己生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剖腹产。
这并非他所擅长,然而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喊来了自己的助手辛莲,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护士。
在华族已经有了专业的护士。华族的护理学院与医学院并列。这座学院还是尚云创建的。
“辛莲,你去车上准备手术器材,我来帮她剖腹产,另外验血和采血设备也要准备一些,这个妇人需要输血。”
救人如救火,罗家增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他的镇定让那些家属都跟着心安起来,一个个眼中满是期待。
马车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里面的两个座位被拼成了一张小床。
这马车顶上,还有一个烧煤油的无影灯,一看就知道是特制的马车。
手术器械都在无菌布里面包得好好的。
妇人被放进了马车里,这群百姓看着眼前豪华的四轮马车,一个个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是哪里来的大人物,这样好的心肠?
在那个时代,妇人妊娠被视为不洁,男子看了会沾染晦气,可是人家竟然将自己的马车让出来给难产的孕妇。
柱子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搬进马车内的小床上。那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就跟死人一般。
不过心里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柱子,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婶子一辈子见了那么多妇人生孩子,像这样的情况,除非阎王爷高抬贵手。”刚才那个负责接生的老妇在一旁道。
她也没有恶意,只是希望柱子这孩子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俺晓得,贵人愿意帮忙,那是人家的心意,到底是南边来的郎中,兴许人家有办法呢。”
就在这时,那个同样包得严严实实的护士女娃子走了出来。
“牛贵,你是丙型血吧。”护士对一名身高体壮的士兵喊道。华族将人的血腥分成了甲乙丙几种类型,其中丙型血相当于o型血。
“唉,是的,辛护士。”士兵们在辛护士面前秒变添狗。
“来,抽血。”辛莲手中拿着一个大号的针筒。
牛贵这家伙不但没有害怕,还很兴奋,辛护士的小手今天要碰自己的胳膊了。
另外几名战士也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周围的百姓们都在好奇地围观,很快那根巨大的针筒中就吸满了血。
马车内,罗家增已经准备好了手术,现在就等辛莲的血。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这些百姓的心都跟着吊了起来,他们是曹州府东北部一个娄姓宗族,队伍里的人全都是本家。
本来族谱中将增添一个丁口,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偏偏遇到这情况,弄不好就一尸两命。
这个时代的妇人妊娠死亡率非常高,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的过程还算顺利,不过辛莲一直出来寻找血源,几个士兵抽完之后,继续抽那些村民的血。
大家知道这是为了救孕妇,一个个也都非常踊跃。
“哇哇哇……”马车里终于爆发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辛莲白色的大褂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但是她此时抱着婴儿从马车上走下来,身上似乎放射出了圣洁的光芒。
“是个男孩……”
“好啊!”
“苍天保佑我娄氏……”
众人欢呼雀跃。
辛莲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妇人剖腹产,还在缝合,下面的出血点也找到了,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另外,有可能还要抽血。刚才抽过血的人喝点水,吃些东西,做好准备。”
辛莲小巧的身板,声音也轻柔,此时说出话来就像是言出法随一般,众人毫不犹豫地照做。
人群中妇人的丈夫柱子对周围的族人一个劲儿地感谢。
血脉亲情的力量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大热天,罗家增在点着灯的马车内做手术,早就已经汗流浃背,辛莲也在忙,他连一个擦汗的人都没有,难受极了。
但是当他抱出那个孩子的时候,似乎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身上的那种疲劳感也消失不见。
终于处理好所有的伤口,罗家增走出了马车。
“辛莲,你去照看一会儿,我喘口气。”罗家增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话。
他坐在马车的踏板上,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尖一点点向下滴。
“郎中,大恩大德,我娄大柱永世难忘。”大柱走到罗家增的面前跪了下来。
“好了,我现在没有力气扶你。你要谢就谢自己遇到了好时代吧。”罗家增苦笑着说道。
……
董良的车队经过了一天的跋涉终于到达了兖州府阳谷县境内。再往前就是梁山。
宋朝的时候,这里还有一个梁山泊。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湖。
山东西部因为黄河频繁泛滥,史书上的河流湖泊早面目全非,有些距离现在的时间并不长。
这次距离上古数千年之后再造菏泽,董良希望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黄河问题。不要让这里的百姓继续遭受背井离乡之苦。
李鸿章带着董良登上了阳谷县西边的一道山梁。
“元首,您看,那里是梁山集,洪水的边沿现在就到了这里。不过在这里还看不到洪水的迹象。只是河流中的水位有所上涨。但是以现在的水势,这里迟早会被淹没。咱们脚下的这个山梁今后便是外堤。”
所谓外堤和内堤,是指核心湖区,和洪泛湖区。
核心湖区,完全不能住人,在正常情况下也有水。而洪泛湖区仅仅在这样的大洪水时期,才会被淹没。
原本洪泛区的百姓不需要全部迁移到关外,只要找地方临时安置就好了。
但是董良基于远东地区未来可能与沙俄的对抗,改变了这一计划。
他直接将洪泛区的百姓也全部迁移走。
这样华族在本年度就能够迁移至少三百多万百姓去关外。
等到那里发展起来,那里生产的粮食和人力都可以支援北方与沙俄人的战场。
“等到水退了之后,可以将外堤内的土地整理一下,建造国营农场,无灾之年可以正常耕种,一旦遇到大灾动员起来也容易。”
国营农场归属于商部。华族已经建立了数百座大型国营农场,这些农场产出的粮食,是商部用来平衡市场上粮食价格的重要武器。
不过华族大部分的国营农场都在南洋和远东地区。这两个地方土地广阔,但是气候条件恶劣,普通百姓去种地将面临很多困难。
这些苦难在国家面前就不是什么事儿了。
华族每年都会安排一些移民进入农场工作。其中主要都是家中多出的青壮。
华族的移民法规定,一个家庭如果有多个男孩。男子到了成家的年纪,村中又没有多余的土地承包分配,那么这个男孩就要服从国家的调剂,迁移出这个生产大队。
这些人大部分就被安排进农场工作。
在一些敏感的地方,这种国营农场还带有一定的武装性质,就比如在黑龙江流域的农业兵团。
他们就像是华族在外围设置的堤坝一般,维护着华族庞大疆土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