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曾立昌非常渴望回到广西去,他就像是一只候鸟,离开自己的故乡太久了,是时候回到自己来的地方了。
广西被护卫军占领,这样的大事早就已经传到了安南人的耳中。
事实上,安南的历代王朝都觊觎广西之地。毕竟两地一衣带水,民风相同。
京师顺化城的王宫中,一个长脸尖下巴,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坐在大殿的上首,正是安南国王阮福时,下方站着两排文武官员。
阮福时穿着圆领袍服,正黄色,绣有龙云水波和福寿等字,两翼两袖绣有万寿字和珊瑚火焰图案细珍珠。垂下雪白的八丝缎,绣龙云。官员们穿着红绿圆领补服。
这朝堂上的景象与大明一般。其实安南处处抄袭大明。就连京城顺化的格局都跟大明的京城一模一样,也分为外城、内层、皇城、紫禁城。
阮朝王室礼服遵循汉制,采取法宋明衣冠制度,朝服大都是圆领袍服,民间常服则以交领为主。
阮福时在十八岁时出过水痘,从此体弱多病,也许是免疫系统受到破坏。最严重的是他失去了生育能力。
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更加发奋读书。
其实,阮福时自幼受到母亲范氏的严格教育,挑选师傅教他读书,并要求他一言一行都符合礼度,不许他嬉游。
阮福时每天早晨去学习,中午回来,如果遗忘或懈怠,就会遭到范氏的责骂,如果没有熟读所学内容,就会让他熟读为止,否则就算面前有戏剧也不许观看。
在范氏的严厉教导下,阮福时对四书五经和诗赋韵律烂熟于胸。
相比而言,阮福时的兄弟们有的不爱学习,有的年幼无知,只有阮福时一枝独秀,能在绍治帝面前出口成章,因此得到绍治帝的青睐。
不过,阮福时又嫌他的师傅们都只是老秀才,学问不精,“仅堪训蒙而已”,甚至无法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于是转而对骑射感兴趣。
据说阮福时射箭功夫极佳,“屡能命中”,绍治帝亦对此十分欣赏,常让阮福时侍射,并让他任意挑选御用弓矢。
当时,阮朝效仿清朝不立太子,也就是采用秘密立储的制度。
从原则上来说,皇位当归属长子安丰公阮福洪保。洪保不仅年长,而且身体健康、仪表堂堂,并于绍治五年生下儿子。在那个时候,有子嗣是继承王位的加分项。
而阮福时不仅体质孱弱,而且还性格内向,“寡言多羞”,遇到除了至亲以外的宗室或大臣也极少寒暄,作态如同一个命妇,因此在朝中缺乏人脉。当时的人还不知道他不能生育,要不然更不可能让他为帝。
不过,阮福时的优势在于其母范氏健在,备受绍治帝宠爱,后又位居贵妃,成为事实上的后宫之主,这算是子凭母贵。
而洪保早年丧母;此外,阮福时饱读诗书,勤奋好学,也颇得绍治帝的欢心。
绍治七年八月,也就是1847年,绍治帝终于病倒。九月十七日秘密召见重臣张登桂、武文解、阮知方、林维浃,宣布将传位于皇次子福绥公洪任,并且任命这四人为辅政大臣。
十天后,绍治帝驾崩,张登桂等宣读遗诏,洪任乃依圣祖明命帝所定制度,选取“时”字作为自己继位后的新名字(此后阮朝讳时为辰),十月三日在太和殿举行登极大典,正式即皇帝位,并改明年为嗣德元年,是为嗣德帝。
阮福时继位之时,年纪尚轻,由阮知芳、张橙桂、武文解、林维浃为辅政大臣。不过现在,阮福时已经继位七年时间,大权渐渐收回。
但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却不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力。他们通过自己的影响力控制着朝政,其中以辅政大臣张登桂权势最大。
当时有外国传教士记述安南国内的政治情况指出安南真正的君主就是张登桂。
张登桂有几个伙伴和两个竞争对手,剩下所有京官和外官都是他的孝子。他的伙伴不断减少,最后成了孤家寡人。两个竞争对手是阮登楷和阮知方,但张登桂已经巧妙地让这两人远离宫廷,必要的话也会有所让步。
嗣德一继位,阮登楷就被外放北圻。因为要镇压煽动颠覆者和从广西越境而来的匪帮,所以其人选必须廉洁正直、得士人心,又要手腕一流、能力过硬。
而阮知方被外放南圻,当地机构残缺不全,居民族群复杂、无知而难以教化,又要时刻提防高蛮被暹罗吸收,如此种种对经略大使来说都是极为棘手之事。
张登桂给这二人各授以‘东阁大学士’,自居‘勤政殿大学士’,掌管政府行政,得到了掌握人事任免的唯一领导的高位,所以只有他一人可以留在君主侧近。
年老的张登桂害怕阮知方密通宫廷,便在通往海云关的要道山麓修建了居所。这个居所监视着顺化与所有地方的联络。因为他已经支配这个国家,所以就唆使各地的许多官员嘲讽阮知方。
此外,他还让人写讽刺诗,讽刺阮知方平时求战以邀功,一旦战争爆发,无力取胜,就只能求和。
在内政方面,张登桂主张闭关锁国。比如嗣德元年(1848年)八月,有西洋船来沱灢与安南贸易,嗣德帝本欲派尊室常前去接待,张登桂联合其他五部尚书阮知方、潘清简、阮登楷、林维浃、何维藩上书请求嗣德帝让尊室常婉拒洋商,嗣德帝听从。
虽然,张登桂已经在去年还政于嗣德帝,但是朝中皆是张登桂的党羽,很多事情从国王的嘴中说出来,还不如由张登桂说出更加容易执行。
因此,阮福时抬起他瘦削的尖下巴,问张登桂道:“绥盛公,朕近来听说广西被乱匪所占,不知对我朝有何影响。爱卿准备如何应对。”
阮福时试探地问道。安南虽然向满清称臣,但是他们在内部以皇帝而不是国王自居。
阮登楷在北圻已经将情况都报告给了国王。按照阮登楷的意思,安南可以借此机会出兵北方帮助大清国平乱,当然了平乱之后,什么时候退回来就不一定了。
最重要是可以借此机会转移北圻内部的柔盾。将北圻的那些不安定因素都派到广西去,祸害清国的百姓。抢来的钱粮还能够用来恢复北圻的地方经济。
阮登楷到了北圻之后,举步维艰。他虽然有些能力的,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登桂控制的中枢并没有给他拨付钱粮的意思。
“陛下,臣以为,我大安南国最好不要插手清国人的事情,广西那里多出乱匪,北圻的乱匪就有不少是出自广西,若是出兵广西,则有可能深陷其中。朝中并无出兵的军费。”张登桂果然还是那样的保守。
“陛下当拟旨命北圻经略阮大学士,加强防守,必要时派人去联络乱匪,查明其意图。”张登桂奏道。
嗣德帝有些不甘心,他是想要做一个有作为的皇帝,而历朝历代,凡是安南的皇帝,有作为者无不是要北上,挑战一下天朝上国。
就像是一个狼群中有野心的公狼,要想上位就必须要挑战头狼。
“绥盛公,朕欲将京城胜捷军调到北圻,以加强在那里的防御。”
阮福时退而求其次,既然不支持出兵,那我就以加强北圻的防御的目的,给阮登楷增加兵力。
到时候,阮登楷随便找一个借口出兵不就行了。
“臣谨遵圣旨。”政治的较量就是妥协。
张登桂在明面上还是想做朝廷的忠臣,私底下他才是一个权臣。他是既想要权力,又想要名声。
……
阮登楷极力劝说嗣德帝出兵广西,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要是他带兵北上,手中必然掌握一支安南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手握兵权之后,阮登楷就有机会打回中枢去,推翻张登桂这个权臣。
张登桂又怎么想不到这一点呢。
不过胜捷军是皇室直属的禁军,并不在张登桂的掌控之下,他控制的是城卫军,城卫军的数量更多,掌控九门,不过装备不如胜捷军。
如果胜捷军走了之后,张登桂正好能够调拨资源,重新武装城卫军,加强他们的装备。
只是现在安南闭关锁国,装备又要从哪里购买呢?
退朝之后,张登桂回到府中。他的长子张登柱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张家父子都算是人杰。
张登柱娶的是绍治帝皇四女安美公主,是一位驸马爷,当今皇帝的妹夫,不过这也断了张登柱的仕途。
按照阮朝的规矩,驸马是无法做到高官的。也许是绍治帝是担心张家权势过大吧。
“父亲,孩儿看您眉头紧锁,有什么烦心事儿吗?”张登柱做不了高官,就呆在府中安心做父亲的幕僚和智囊。
“还不是北圻阮登楷那边又整幺蛾子了。皇帝也越来越不听话了,老夫一心为国,他却总是与老夫唱反调,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张登桂感叹道。
他知道皇帝想要夺权,与自己唱反调是要表达他的意愿,展示皇帝的权威。就像是一个孩子与长辈怄气一般。
但是国家大事儿,岂能儿戏?
“父亲,北边的那个新崛起的华族势力,目前已经控制了清国两广和闽省。几乎占领了整个东南沿海,而且孩儿听说他们还占领了吕宋,赶走了那里的西班牙人。孩儿觉得咱们可以与对方接触一下,哪怕是结个善缘也好。”张登柱建议道。
“就怕对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们能够控制吕宋,会不会对安南动手呢?”张登桂道。
张登柱知道父亲所说并非是杞人忧天。他们进占吕宋说明这个势力非常有侵略性,而中原王朝每一位有侵略性的帝王都会对安南动手,比如之前的大明成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