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电话的另一头没有应答,她越发不安了起来。祖母从楼上摔坏了身子,不知道此刻情况如何。跑过超市,买了好多食品,她坐上了去祖母家的车子。车子在黄土上奔跑,扬起了层层尘土,而她的内心,早已刮起了风暴。
她的小女儿要卖房子,给她的屋里留了一张旧沙发,上面铺着柔软的沙发套子。
敏君记得那一天,当全班同学在试卷上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外婆不见了的消息,她看着窗外,只想早一点冲出教室,打一通电话问清楚情况。时间就是金钱,现在对于她来说,一文不值,她希望时间飞逝。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此刻的她,三十分钟等于熬了三千年。铃声终于吹响它的号角,她飞快的跑出教室。同学们看着她,为她迅雷不及掩耳的离开,感到奇怪。
“课代表,试卷”班长朝她喊时,她早已经飞奔到了楼下。
“你帮个忙,收一下,谢谢.“她头也不回的大声对她说。
老人心细,为了不让老屋的尘土弄脏了沙发,于是把沙发套收起来,放到楼阁上,然而不知怎么就从楼上摔下来了。这是人们口中的第一种说法。
她赶到姥姥老屋时,听邻居老人这样说。
“都这么老了,还遭受这样的罪啊”。老人边说边流泪。
还有第二种说法是这样的。由于婆媳不合,儿子婆媳的不孝顺,媳妇的辱骂伤了老人的心,老人心痛,爬楼梯掉了下来。无论是哪一种说法,当敏君看到面前的一暮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无声的哭泣。
赶到祖母家时,门口是关闭的,她推开房门,跑到楼上的房子,发现一片漆黑,摸索走到房间门口时,又陷入更黑的暗影中。
敏君自幼在这里住惯了,倒也不生疏,摸索着走到窗口,用力推开窗子。
“咯吱”一声,木头制的窗子半打开着,屋内钻进了一片亮光。
敏君打量这屋内的一切,只看到:“一片狼藉。”没有人影。
内心一慌乱,冲出了房间,嘴里叫到外婆。
没有回音。
她忘了她是怎么下楼的,当她看到她时,她睡在一张破木板支的床上,床上零零散散的堆放着杂物,她苍老的身体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床被摆放在狭窄的墙角,只有一个古老的脸盆架,孤单的摆在角落里。
往日的锅碗瓢盆奏出的音乐早已经随风溜走,往日的柴米油盐早已消散在老屋中,只剩下一个冷清的灶台,没有锅炉,勺子,甚至,没有水。
还有,一个被冷落在墙角的老人,一个从楼梯上摔伤的老人,孤零零的沉睡在她的老屋里。
陪伴她的,是永恒的孤寂,是心底的阵痛。
佝偻身躯、她轻轻的走到她的床头,蹲在旁边,用脸颊贴近了她苍老被疼痛折磨的脸庞。
脸是温热的,她又嗅到了她熟悉的味道,她花白的头发的味道,那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从她拥有记忆的时候,她便在这样的味道中成长。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记得她头发的味道,是充满青草的香味,那时,她背着幼小的她,穿梭于树林间,拾捡蘑菇,树林的味道,就是她的味道。
过了很多年,她长大了,她却老了,不过身体仍然硬朗,她喜欢环绕在她的身后,时常嗅到她头发的味道,充满这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那时,很多人是用洗衣粉来洗头发,着在乡下很常见。
现在,她俯在她的发梢,只闻到汗水的味道,那是她熟悉的味道。
“外婆”,她轻声呼唤着她,仿佛母亲呼唤这婴儿。
她似乎听到了,模糊地看着她,起先,她分不清楚她是雪茜还是雪菲。
“我是敏君。”老人着才回过神来。
往后的日子,她回来看她,分别的时候总要紧紧的拥抱她,才肯离去,而她苍老的身影,停在村边的桥上,看着她离开,她却没有离开,躲在角落里,看着她转身,默默跟着她走到家去,才离开。
以前,她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小孩子,现在,她仿佛成了她不放心的小孩子。
她记得她以前眼睛患有白内障的时候,她总是忧愁的坐在角落里,当她看见她时,虽看不清她是雪茜还是雪菲,可还是乐得合不拢嘴,给她留下世界上最慈祥的笑容,以及嘴里的那颗牙齿,和她一样历经风雨的牙齿。
她的眼睛旁边有一个浅浅的受伤印记,她天真的想:到下一辈子就凭着这个痕迹找到她的姥姥,她还要遇见她。
她的眼睛很漂亮,虽然年老了,两只眼睛依然漂亮。她的头发是花白的,她常常帮她梳理头发,掉落的头发被她抽藏起来,用蓝丝绢包起来,等想她的时候哪出来看看闻闻,那里又她身上最真实的气息。
她匆匆的抱了抱她,只听到一阵沉重的叹息,她踏着夜色,赶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