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州卫这些将领的反应,常继祖丝毫不在意,反倒是他带来的李淇,张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也将手放在了兵器上。
常继祖看都不看那些将领一眼,而是死死的盯着王用。
“王指挥使,你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敢?还是另有隐情?”
王用一直沉默,过了好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下官忠于大明,不敢有任何怨言!”
常继祖来之前就已经将这王用的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此人虽然是驸马都尉梅殷的亲卫出身,但是在洪武十八年就已经从梅殷麾下出来,被任命为福建莆田卫的副指挥使,此后十几年不得升迁,直到建文二年,就是洪武三十三年,梅殷受建文任命出镇淮安,需要可靠的人出镇朝廷粮秣重地,梅殷这才推荐了王用来苏州卫担任指挥使。
此人的履历乏善可陈,虽是布衣出身,却战功赫赫,若不是不会做人,讨好上官,怎么样也能成为带兵打仗的主将,封爵升官不在话下。
所以常继祖吃准了此人是个老实性子,是那种只知道打仗不知道做人的军中糙汉,现在只不过是出言试探而已。
听到王用的话,常继祖继续问道:“忠于大明?是建文那个大明,还是当今的大明?”
王用听到常继祖这句诛心的话,又沉默了一阵,才继续说道:“大明还分哪个大明吗?如果钦差一定要分,那下官忠的,是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的大明!是那个再造华夏,为民造福的大明!”
言辞中颇为激烈!
常继祖不怒反笑:“好个驱逐鞑虏,再造华夏的大明!本督也相信你不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王用身边,说了一句话。
“可是,你要本督怎么信你?”
然后在苏州卫众将身边走了一圈,朗声说道:“本督对你们苏州卫,现在是一百个不放心!实话告诉你们,外海现在就停着一支倭寇的船队,准备劫掠苏州府!”
听到有倭寇要劫掠苏州府,苏州卫众将都是脸色一变,而一直沉默得如同鹌鹑一样的王用,此刻却猛地爆发出一种军人特有的急切。
“倭寇?多少船,多少人,从何处上岸?我苏州卫布防何处?”
刚才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现在说话是一串一串的往外溜达。
常继祖心中笑了,这个王用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平日里不会做人,听到有仗可打,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倭寇之数不下数千!船只更是数不甚数,至于苏州卫布防何处?本督却是不敢指挥你这位指挥使啊!”
常继祖的话里带着刺!
王用此时却毫不犹豫,就连刚才在营门外也不过是单膝跪地的他,此时却直接双膝跪倒,向常继祖行了磕头的大礼。
“下官对钦差无礼,向钦差赔罪,只是战事将起,下官想请钦差给苏州卫一个为国作战的机会!待此战过后,下官任凭钦差处置!”
常继祖扫视了苏州卫诸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你们跟他是一个意思?”
苏州卫诸将齐齐跪倒,异口同声:“末将愿意为国出战,请钦差成全!”
常继祖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没想到诸位皆是一心为国的壮士,是本督失礼了!”
常继祖拍拍这个,敲敲那个,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只有王用还一直在惦记打仗的事,继续向常继祖问道:“敢问钦差,我们苏州卫的防区在哪里?在苏州府城还是?”
常继祖扭过头看了看王用,微微一笑:“伱觉得若是倭寇上岸,他们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线?”
王用沉思了一下,随即命人打开地图,指着地图对常继祖说道:“钦差,末将以为,若是倭寇上岸,必然会避开我大明沿途的卫所,苏州府在沿海布置有三个千户所,吴淞江所、宝山所、刘河堡中所,皆扼制住海上上岸的要道。”
随着王用的手在地图上移动,常继祖心中也对这个苏州卫指挥使有了新的判断,分析能力不错。
“末将以为,若是倭寇不从松江府上岸的话,为了避开三个千户所,他们最佳的上岸的地方就在这里!”王用手在地图上敲了敲。
常继祖定睛一看:“七丫港?”
王用点点头:“正是七丫港,此处不利于大船进出,小船确实无碍,我大明的水师船只一般不在这里靠港,所以这里对于倭寇来说,一来不会碰上咱们的水师,二来,从这里上岸之后,一路可顺水而行,避开镇海卫,直达阳城湖,在苏州府城外上岸,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常继祖心里想了想,王用说的还真有道理,自己派朱雀卫将几个倭寇最有可能上岸的地方都给监视了起来,唯独缺了这个七丫港,若是今日自己不到苏州卫来走一趟,怎么能给自己拾遗补缺,补上自己计划中的短板呢?
常继祖现在看王用的眼神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恶劣,反倒是一副欣赏的样子。
王用被常继祖看的有些尴尬,避开常继祖的视线。
常继祖笑了:“王指挥使,若按你刚才分析的,那倭寇可以直达苏州城外,你认为你们苏州卫该布防在哪里?”
刚才看地图的时候,王用就已经盘算好了,现在常继祖问起,王用直接指着地图侃侃而谈。
“适才听钦差说,倭寇有数千之众,如此数量的倭寇,末将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若是倭寇真有这么多人,他们很有可能分兵两路,一路牵制住镇海卫,另一路偷袭苏州府。”
“镇海卫有水师五千二百人,都是见过血的老兵,同等兵力下,倭寇绝对不是镇海卫的对手,所以只能故布疑阵,用计让镇海卫不敢轻动,所以这一路必然是疑兵,人数不会太多。”
“而偷袭苏州府的一路才会是倭寇的主力,若钦差信我,我苏州卫可调出两个千户,去守昆山,剩下的人坚守苏州府城待援!”
“只要倭寇真的敢打府城,守昆山的两个千户可立刻调头回援府城,与留守府城之兵形成夹击之势,倭寇必败!”
常继祖听的一愣一愣的,着感觉好像自己来到的不是大明,而是三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