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练校场在县城北部,那里除了官兵的营地之外,就只有一些住宅了,这里属于不繁华的地方。
但街道比较宽敞,为的是县城发了什么紧急事情,官兵能够在第一时间出来。
陈冲带着绿衣,还有两个侍卫坐马车来到这里,拿出县令的腰牌,守门的官兵立刻带着陈冲往里面走。
这些官兵穿着轻薄的戎服,身材有些偏胖。
校尉仲恒收到了消息,走上前来,有些不解,拱手问:“陈大人,不知道大人来这里有什么吩咐的?”
正常来说,只要是县城没有需要官兵出场的事情,县衙和他们是没有太多接触的。
虽然说是八品的校尉,比陈冲官衔要低,可校尉管的是整个兵营,也就是说权力不比县令小。
而且兵营可不归县令管束,两者只是合作关系。
校尉的顶头上司是州府,或者是燕都的兵部。
“近来无事,加上我刚来朔宁县,就想到处看看,这不,溜达到了附近,所以就想来看看。”陈冲微笑地说。
“欢迎至极,可惜赵副尉在巡城,不然大人可以与他叙旧。”仲恒引着陈冲往里面走。
陈冲和赵副尉表面上和和气气,甚至大家都知道,陈冲的委任状还是赵武亚保管的。
所有人都觉得陈冲和赵武亚应该是朋友。
陈冲对此笑而不语。
几个人往兵营里面走。
很快就来到了练校场,一列列的官兵正在无力地挥舞木枪。
陈冲来了兴趣,站在高台上。
下方,随着百夫长的口令,练校场的官兵开始列队,紧接着是排练队形。
松松散散,他们拿着木枪,仿佛在玩玩具,嘴里面含着口号,如同娘们一样。
陈冲有一些失望了。
队形之后,是对练,两两互相对战,这时候官兵们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和小孩子玩耍一样。
陈冲还见到有许多官兵连戎服没有穿戴整齐,如同痞子。
仲恒神色淡然,司空见惯了。
绿衣看着却有一些激动,仿佛见到了什么大场面。
仲恒转头看着陈冲:“陈大人觉得如何?”
“极好。”陈冲只是笑着说。
仲恒自信点头:“是啊,这可是我训练出来的,平日里他们可是辛苦训练,想来就算是和边疆战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陈冲狐疑看着仲恒,这家伙是没有去过边疆?还是说对辛苦训练有什么误解?
下面那些叫辛苦训练?
这就是在过家家,真要说起来,这连训练都不算,就是在玩。
仲恒明显看到了陈冲鄙夷的脸色,眉头一皱:“陈大人,我看你这样子似乎是有什么高见啊?”
陈冲笑呵呵地说:“没有,看到这些官兵,我觉得朔宁县的安全有了。”
仲恒眼中有疑惑,他察言观色还是会的,陈冲这种脸色明显就是对官兵们没有信心,甚至眼中带着嘲讽。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将心里面的话说出来?
莫非只是逞口头之快?
陈冲索然无味:“仲校尉,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有空的话一起喝茶。”
和仲恒告别之后,陈冲就带着绿衣匆匆离开了练校场。
在这样的队伍之中,想要找到什么武林高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些官兵更像是蛀虫,不要说高手了,怕是等真有什么急事需要这些官兵出场也不堪大用。
陈冲看着坐在一旁一脸激动的绿衣,看来这丫头对这样的场景反倒是很崇拜啊。
“绿衣,你觉得在练校场看到的那些官兵如何?”
“大人,奴婢觉得他们好威风啊,一列列过去,好吓人呢。”绿衣喜悦地说。
“和老六比呢?”
“啊?”绿衣有一些犹豫了,似乎主观上还是觉得官兵厉害一些的,但感情上倾向于温六。
最后还是肯定地说:“那还是六哥更厉害一些,六哥可以撂倒四个人呢。”
小脸上的坚定让陈冲笑了笑。
不能当真啊!
但陈冲心中也有一些无奈,如今他是县令,可身边一个贴身护卫都没有,虽说可以从衙役之中抽调两个跟着自己。
在外出的时候,也可以带上县衙的衙役,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一起。
气势上还可以,挺吓唬人的。
可惜外强中干,真遇到一些厉害的人物,那绝对是一盘散沙。
他甚至觉得自己比那些衙役都要更狠一些,杀人更干脆一些。
他可是杀过人的,而衙役大多数没有。
想了想,陈冲让马车夫掉头,往城外去。一路往西,半个时辰之后,靠近了一个山谷,前方的路已经没有办法供马车行驶,马车夫有一些为难。
陈冲摆摆手:“就停在这里吧,我走过去。”
这里是王贺和灾民们所在的地方。陈冲下了马车,往前走,地上坑坑洼洼而且道路还小,两边的杂草丛生,正好赶上夏至,更是繁茂。
绿衣坚持要和陈冲一起,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见到路边有两个灾民在守着。
其中一个是卢星。
卢星见到陈冲,眼睛一亮,大声说:“陈大人来啦!”
另外一个灾民一听,立刻露出了崇敬的神色,好奇打量陈冲。
陈冲走上前,卢星纳头便拜,另一个灾民亦是如此。
“卢星?你怎么在这里?”陈冲不解。
“大人,我们是在等粮食,山里的粮食已经用完了,王大人让人送过来,我想着那些送粮过来的人不清楚这里的路,所以在这路口等着。”卢星拱手说。
“王大人在里面吧?”陈冲微笑地问。
“在的,我带大人进去,里面的路有一些难走。”卢星说。
“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陈冲问。
卢星点头:“只是带路而已,不需要太多人力的,再说了,需要搬运的话,他会再上来叫人。”
陈冲颔首。
卢星带着陈冲和绿衣继续往里走,半爬半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总算听到了嘿呵嘿呵的叫喊。
陈冲爬到了半山腰就往前眺望,前方是一座大湖,这大湖四面环山,在右侧则是湖口。
山林茂盛,一片青葱。
半山腰上,王贺正站在一处凸出的平台上,看着下方的灾民,手上拿着建造大坝的图纸。
见到卢星带着陈冲往这边来,立刻迎了上来。
陈冲微笑:“辛苦了,王大人。”
王贺摆手:“大人,我一点都不辛苦,反倒是很开心。一直以来,这里的湖水一直都没有人去管,每到雨季就会爆发洪水,县城倒是没什么,但沿河下去的那些村庄就惨了,庄稼被淹,颗粒无收。”
“而如今我王某有幸参与到这建立工事造福乡里的事情来,我深感荣幸,也心里喜悦。”
陈冲表达了来意,王贺笑道:“大人要在这些灾民中招一些护卫,所有灾民都会乐意。”
陈冲笑着说:“你对这些灾民比较了解,有没有举荐的?”
“还真别说,倒是有那么几个人。”王贺想到了什么人,说道。
陈冲想了想自己可以招收的护卫数量,笑道:“我想要招二十个护卫。”
“我让人叫他们上来。”王贺对卢星吩咐了几句。
“那群家伙真是踩狗屎运了,这样的好事能给他们。”卢星笑了笑,眼中都是羡慕。
他也想要跟在陈冲身边,毕竟领导灾民和成为县令的护卫相比,这身份天差地别。
可卢星也知道,陈冲要的是功夫了得的,而不是他这样什么都不会的。
陈冲看着下方的湖口,那里密密麻麻的有灾民不断的将石头丢到口子上,目的就是为了先堵上湖口,填高一些,做一个水坝。
这样湖水就算涨了,也可以被水坝堵住。
只要不是恐怖的洪灾,基本上都可以扛过去。
陈冲可不只是为了将湖水堵住,堵不如疏,既然要做,又有那么多的劳动力,当然趁着现在赶紧将水库做出来。
和王贺讲了一些现代水库的活闸概念,王贺只觉得闻所未闻,可惊为天人。
水库竟然还能够这样做!
那雨季就堵着,等旱季再将水库里面的水给放出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聊着,又聊到了兵营,对此王贺只是不屑。
“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兵营都已经烂了,现在的兵营里面,官兵都是通过子承父制,或者是拿钱买位置的方式而来。”
王贺脸上无奈:“那兵营里面都是一些酒囊饭袋,真要他们去和匪徒战斗,就是送死。”
“如今太平盛世,再加上朔宁县并非边疆,就算打仗都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官兵的位置吃香得很,每个月舒舒服服过日子,拿着三两银钱,足够供着一家老小吃香喝辣。”
陈冲明白过来,如果不是王贺说,他还不知道兵营里面已经腐烂成这样了。
王贺最后气愤地评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等了一阵,卢星带着二十几个男人爬上平台,这二十几个男人骨骼较大,其中还有好几个身高一米九,只不过因为饿了太久,身形显得消瘦。
王贺指着这二十几个男人对陈冲说:“大人,这些都是从边疆退了回来的战士,曾经在边疆出生入死,只不过后来某些原因被遣散回来。”
陈冲点点头,去过边疆打过仗的汉子,底子是绝对可以的,而且见过血,杀过人,那一股狠劲还在,这是衙役或者是官兵不曾拥有的。
最重要的是,打过仗,那一定知道令行禁止,这才是他想要的。
“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吧?”陈冲微笑地问这二十几个人。
众人点头。
“那你们也知道我让你们过来是要做什么吧?”
这些人互相对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他面容刚毅,浓眉大眼,脸颊横肉,四肢壮实,就算是饿了那么久,依然能够依稀见到肌肉的轮廓。
他说:“我知道你是县令大人,也知道你要让我们做你的护卫,可我们有自己的原则。”
“哦?有什么原则?”陈冲疑惑了。
“我们不给贪官做狗。”
王贺脸色一沉,卢星甚至大骂:“周铁!你个狗娘养的!你什么意思啊?这可是陈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陈冲摆摆手,笑问道:“你觉得我是贪官?”
周铁摇头:“不,暂时不知道。”
“我救了你们。”陈冲微笑地说。
“可也只是救了我们,而且我们还帮你做事情,吃的是麦麸,连米饭都没有。”周铁淡定的说。
“周铁,你知不知道,陈大人为了能让你们活着,想到了购置麦麸这样的计策,你就应该烧高香了。如果是买粳米,那你们都要等着饿死。”王贺怒斥。
周铁无所谓:“所以我依然感激陈大人,可我们有我们的原则。”
“有原则是好事,要怎么样你们才相信我不是贪官?”陈冲笑问道。
“需要时间,我们可以做你的护卫,可一旦我们发现你做了迫害百姓的事情,我们会离开。”周铁严肃的说。
“成交。”
陈冲不会觉得周铁嚣张,有本事的人,有资格提条件。
而且越是这样,陈冲越放心,至少证明周铁这些人不是什么墙头草。
寻到了满意的护卫,陈冲和王贺再聊了一些关于水库的建造问题,比如说导流啊,分流啊这些,还有围堰等。
听的王贺眼珠子发亮,感觉某种东西在他脑海之中破开了禁锢一样。
陈冲只是将自己在现代所了解的那些水库建造告诉了王贺,至于更高深的知识,他也不知道。
毕竟他不是专业人士。
但已经足够王贺将水库建造起来。
午后,陈冲带着一众护卫回县城。
这一次陈冲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让马车夫拐进了村庄里面。
这里是小河乡,是距离县城最近的乡里,进入村庄之后,马车过去的都是黄泥路,好在现在是旱季,所以并没有积水。
只是多了一些尘土。
田里面并没有什么,灾民进入这些乡里,田里面的粮食是留不住的。
绿衣将窗帘拉开,指着田地:“这些可都是周员外的田,可惜周员外今年也没有收成了。”
陈冲问绿衣:“这些田地都是周员外的?”
绿衣点头:“是啊,整个小河乡的田都是周员外的,原本这些田地是属于村里的人,可后来都贱卖给了周员外。”
“贱卖?”
“对呀,周员外总能够找到办法,用极低的价钱将这些田给夺走。”
马车继续往前,突然不远处的泥砖屋里面走出三两个人拉着一个少女,再接着,又有一个男人扑了过来。
“周管家!你放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