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木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有点费劲地走到门外廊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来即将有场大雪。不愧是在神山中,什么都恰到好处。言木槿也顾不得滴下的鼻血,跌跌撞撞离开了丹井阁,天空飘下了雪花。
兴许是紫虚真人的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言木槿靠在一棵树边休息了一下,发现脚步也不似之前那么沉重。本来她想先去趟落凤坡,毕竟那里留了很多快乐给她,但是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最终还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迷迷糊糊地凭着意识走着,突然几滴水滴滴到言木槿的脸上,言木槿这才回了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小树林外面。
“水···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言木槿口中呢喃着,然后按着印象中的步法走进了小树林,很快眼前一阵豁然开朗,一座小木屋出现在了。
她怔在屋子前,脑海中忆起了自己和冷玉生在小屋的点滴,眼泪夺眶而出。红色的灯笼上虽说披洒着层灰,但在雪中还是显得如此夺目。她步履不稳地沿着小道走进去,闻着空气中散发的暗香,她走到梅树下,扶着梅树喘着气,梅树上的雪夹着花香落到她的头上和脸上,她知道梅树下肯定是埋满了梅子酒,她很想挖坛梅子酒出来喝,但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言木槿走进房里,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她回头一看,自己的足迹混着血迹已经变淡了,雪越下越大,很快会将一切掩盖掉。房中轻轻卷起一层淡淡的灰。她边走边将房里的物件都摸了遍,才坐到席上,手指轻轻摸过桌上的纸和砚台,上面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指痕。言木槿感觉自己似乎还能摸到他残留在房中的气息。
她拿起墨条缓缓研起墨来,提起笔,眼前闪过冷玉生与她在落凤坡定情的那一幕,那卷起的雪,冷玉生的吻,至今仍旧让她的心颤动不已。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了,言木槿望着远处,一滴泪滴到纸上,泛起了红晕。言木槿擦掉眼角含血的泪,缓缓下笔。
“病魂锁梦三载余,来年坟头草萋萋。
至今犹记花前语,定与韩凭共一枝。”
风乍起,桌上的纸扬了扬,外面响起了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言木槿没有理会,只是低着头,将纸用纸镇压好,又将身上的物件都取了下来放在桌上。郑征送她的玉,她送给了冷凤生,以后他出了什么事,还有郑征能够帮他。至于冷玉生送她的所有东西,除了玉笛,她都带在身上。
她摸着香囊和玉,不舍地放在案桌上。她终于明白,何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她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这些东西她带不走,想想当初她如何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便知,如果她死了,又不忍让这些东西沾了死人的气息。带得走的,仅是心底那一抹思念。
她抬头喊道:“郎涯,郎涯,你还不出现,你是要帮我收尸吗?”喊完又吐了口血,晕厥过去。
“喘口气都不给。”空气中似乎传来了呢喃,突然空中闪过一道白光,房子外卷起千层雪,直扑屋内。平静之后,此时屋中早已是空空如也,只有纸上的晕红依旧触目惊心。
丹井阁
“师妹,这场雪下得···”崔小冬端着粥,还没走到门口,便开始大声喊道,直到他看到廊下还有门口的点点血迹,手微微一抖,赶紧往房里跑去,看到榻上地板上那怵人的血,崔小冬把粥往地上一放,发了疯地冲出去,在雪地中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去,他拼命地喊着:“师妹,师妹···”崔小冬的哭喊声把林柯惊动了,林柯从内直阁跑了过来,也看到了一地血色。他循声来到崔小冬的身边,崔小冬抱着他哭道:“师妹,师妹不见了···”这时空中闪过的白光照亮了灰色的天空,崔小冬突然想到了当年与言木槿见面前的情景,情不自禁的对着那白光喊道:“师妹···”
庐州
冷玉生此时正坐在案桌前抄写千金方,杜婉娘走进来说道:“郎君,吃饭了。”冷玉生笑着停下笔说:“辛苦娘子,云伯呢?”
“他刚刚去后园了,我去叫他。”杜婉娘走到后院去叫冷和云。冷玉生站起身来,突然心中感到一阵难受,心揪得老疼。他手半撑在案桌上,额上是阵阵冷汗。
“玉郎,你怎么了?”杜婉娘和冷和云一走进来,看到冷玉生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杜婉娘忙拿出手巾帮冷玉生擦掉汗。
“不知道干嘛了,突然很难受。”冷玉生坐了下去,缓了好一会,才把气息调匀。
“可能最近有点劳累了,郎君,我扶你进里屋躺一下。”杜婉娘看着冷玉生这样子也很着急,毕竟上次她给他施针封住他的记忆之后,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冷玉生练的功,似乎停下来之后对身体影响还是挺大的,幸好最近冷玉生有点记起一些招式,身体慢慢恢复了。
“没事,我们吃饭吧。”冷玉生缓了一下,站了起来。杜婉娘走过去拿起碗打算给他们盛饭,突然手一抖,碗摔碎了。她盯着一地的碎片发呆,心中有种不安。想到刚刚冷玉生的反应,她心中大惊。她掐算了一下日期,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婉娘···”冷玉生在旁边喊道,“你怎么了?”
“没事。”杜婉娘蹲下去准备收拾碎片。
“婉娘,你去歇一下吧,我来收拾。”冷和云在旁边说道。
“那麻烦云伯了,玉郎,你先吃饭吧,我进屋歇一下。”杜婉娘说着进了房,关上门。由于考虑到冷玉生的身体状况不大好,所以他俩一直是分房睡。
“姐姐。”杜婉娘拿起玉笛,走到窗边,望着天空轻声唤道。“我和玉生现在很好,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玉生,不会辜负你的。”说着,窗外下起了雪,杜婉娘看着雪花,静静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