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衡站在奚沉卿身侧,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未离开过奚沉卿受伤的手,绝不允许二次伤害。仟千仦哾
奚沉卿凛凝的双眼将众人扫一圈,最终重新落在萧老夫人身上,“如果您不肯做决定,那就请尽快联系萧宁谙,由萧宁谙来做这个决定。”
在场所有人都不免错愕,因为谁都清楚奚沉卿就是因为萧宁谙所以在接管的萧氏,而如今奚沉卿竟然会将事情推到萧宁谙身上。
萧老夫人一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宁谙一直在外保家卫国,该如何联系。”
奚沉卿眸色未动,嗓音格外平淡,“既然如此,请您尽快做决定,是放弃抢救还是继续让病人承受痛苦?”
萧老夫人顿时被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奚沉卿的来势汹汹,萧照呈和萧先华也都选择沉默不语。
情势所迫,奚沉卿能看到萧老夫人道道分明的脸上皱纹已经出现动摇。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奚沉卿的想法在走,因为她坚信到了这个时候,萧老夫人一定会放弃抢救,只要萧老夫人说出放弃的话,那么她就可以按照自己所准备的将一下拿下。
可是奚沉卿算漏了一个人。
在萧老夫人开口之前,静默站在一旁不言的杭储殷终于站不住了,走向奚沉卿。
奚沉卿看着走过来的杭储殷,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商砚衡下意识伸出手拦在奚沉卿面前。
可就在下一秒杭储殷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朝着奚沉卿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碰地的声音几乎砸在奚沉卿的心上。
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地上的杭储殷。
这一刻,奚沉卿知道她的计划要被杭储殷打破了。
奚沉卿抚上商砚衡的手臂,示意他让开。
商砚衡依言收回阻拦的手。
杭储殷的眼尾早已经泛起薄薄的红,从萧照夜的生死挨在了悬崖的边缘,他抓着奚沉卿的衣摆就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的嗓音已然喑哑,艰声乞求:“奚小姐,我求您,救救少爷吧,他还那么年轻,他真的不能死,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死的话,那就请拿走我这条不值钱的命。”
很显然,杭储殷是看出些许奚沉卿的打算。
他知道只要奚沉卿想救就一定能救。
奚沉卿没有躲开,并且用眼神示意即将走上前来拉开杭储殷的裴寂。
这话杭储殷说过不止一次,但每一次的真诚坚决都让奚沉卿有些动容,奚沉卿不喜欢将所有事都混为一谈,可如果非要混为一谈,也让她思绪微乱。
只见奚沉卿看向容错,附耳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容错便点点头走进了手术室。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都在心中好奇奚沉卿究竟和容错说了什么,不过自然没人敢问。
连商砚衡都不知道奚沉卿心中真正的意图。
奚沉卿从来都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心慈手软的人,“那么多人都想让萧照夜死,只有你一人想让他活,你不能力排众议,我又何来办法救他。你、高看我了。”
听完这句话,萧照呈和萧先华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奚沉卿这就是在变相的指摘。
杭储殷眸中暗烁一番,忽然变得坚定决然,就像是豁出去了的不管不顾,“是不是只要我杀了他们,少爷就能活?”
萧先华咽了咽口水,后退两步,萧照呈沉着脸,还算冷静。
奚沉卿扫了一圈众人,有真的害怕、有假装淡定、有暗自谋算,透过他们的眼,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她俯瞰着把她当救命稻草的杭储殷,语气平淡得紧,“生死有命、全凭天意,命要你如何就只能如何,只能接受无法改变。”
杭储殷看了眼手术室,少爷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难受得紧,“奚小姐、”
他对着地上擦得锃亮的地砖就是毫不犹豫砰砰砰磕起响头,“奚小姐,求求您,救救少爷吧。”
奚沉卿见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商砚衡扶住她,有意无意避开她受伤的手,“没事吧?”
奚沉卿摇摇头。
再抬头,杭储殷的额头已经红肿不堪。
很难想到杭储殷居然能为萧照夜做到这个地步。
有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实就这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萧老夫人视作耻辱,浑浊的双眼格外冷冽。
可只要是为了萧照夜,杭储殷可以放弃所有,包括生命。
江鸣处理好一切,也在此时赶来,看到这一幕,并没有上前阻止,也并未劝解奚沉卿,而是选择沉默地站在一旁。
杭储殷原本对江鸣是有期待的,因为他清楚若是江鸣开口求情绝对要比自己有份量和说服力。
奚沉卿看着持续磕头的杭储殷,清淡的声音多有无奈,“你别磕了。”
“奚小姐、”杭储殷喘着气儿。
“杭储殷,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有办法救萧照夜,我想你求错人了。”
即便话至如此,杭储殷依旧不肯松口,“奚小姐,我求您了。”
他继续磕。
江鸣有些看不下去了,脚挪出去一步,有些难受地喊,“奚小姐、”
奚沉卿十指暗自收紧。
萧老夫人开口了:“沉卿,你若是有办法就请你救救照夜吧。”
迟迟不说话的萧先华也跟着语重心长附和:“是啊大侄女,你若是有什么准备就请你拿出的本事吧,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如今你们离婚了,二叔想你总不会愿意眼睁睁看着照夜就这样离去吧。”
奚沉卿红唇技巧,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一日夫妻百日恩,哼!这句话用在我和萧照夜身上,你们觉得合适吗,不觉得太过讽刺了吗?”
萧先华轻咳两声,别开了眼。
奚沉卿态度格外强硬,直接将话说死,“我没有办法,我说了你们高看我了,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放弃抢救、让病人安心离开。”
可奚沉卿越是这样,在场所有人都只会认为奚沉卿有办法救萧照夜。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很明显这是一场僵局,不过受疆的人只有他们。
萧老夫人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沉卿,你要怎样才肯救照夜,你就直说吧,可千万别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奚沉卿轻笑,“我还以为您就想要如此彻底放弃。”
萧老夫人顿了几秒,“阿夜是我孙子,是萧家的当家人,没有人会比我更希望阿夜恢复如初。”
没有人能比萧老夫人更希望萧照夜活着?
看看跪在地上依旧不停磕头的杭储殷,奚沉卿只觉得讽刺至极。
奚沉卿看向裴寂和江鸣,用眼神示意俩人,裴寂连忙上前,而江鸣就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几乎是飞奔到杭储殷的身侧,扶起他。
杭储殷艰声道:“奚小姐、”
奚沉卿嗓音格外平淡,不为所动,“带他先去治伤。”
“是,谢谢奚小姐。”江鸣忙扶着杭储殷离开。
杭储殷有些不放心,“奚小姐,那少爷、”
奚沉卿态度坚定,“先去治伤。”
杭储殷还想要说什么,被极有眼色的江鸣给带走。
赤裸裸的羞辱,萧老夫人自然是看得出来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萧老夫人忍着声,“沉卿,只要你愿意出手,我这个老婆子也愿意放下身段下跪求你相救。”
而后,下一秒萧老夫人便作势要往地上跪下去。
奚沉卿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
萧老夫人暗中打量着奚沉卿,似乎笃定了奚沉卿一定会阻止她,可惜了奚沉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萧老夫人顿时脸青一阵红一阵。
扶着萧老夫人的吴管家有些忍不住了,“奚小姐,老夫人这把年纪了,说到底可是您的长辈,也是您叫了那么多年奶奶的人,难不成奚小姐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向您下跪,您恐怕也吃不消吧!”
奚沉卿微微低喃颇为感慨,“是啊,这可是我叫了那么多年奶奶的人啊。”
暗讽——应该是奚沉卿最拿手的说话技巧。
忽然,奚沉卿就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从冰雪里浸泡过的眸如同刀子射向吴管家,“什么时候,一个下人也配和我如此说话?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还是老夫人您的话语权已经到了谁都可以代替的地步,如此不尊,又有什么情面让我出手。”
奚沉卿冷声提醒着所有人的,“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萧照呈试图打着圆场,“嫂嫂、息怒,别那么大的火气,吴管家也是关心奶奶心切,情有可原,并非真的不尊。”
商砚衡抢在了奚沉卿的前开口,盯着萧照呈的眸色犹如千万支利箭,“既然三少如此体谅宽容,不如三少就代替吴管家前来赔罪。”
突然出现的商砚衡让奚沉卿顿了几秒,不过也只是顿了几秒。
萧照呈本来就对商砚衡不满,再加上上次在股东会议室的被打,若不是因为奚沉卿的存在,他根本不可能让眼前这个商砚衡活到现在。
他轻笑反唇相讥,“所以嫂嫂的话语权也到了谁都可以代替的地步了吗?”
原话奉还、擦枪走火,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奚沉卿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试图挑衅亦或是为难商砚衡,她微抬下颚,“你听好了,商砚衡是我家人,他自然可以代替我发号施令。”
萧照呈正想要说什么,跟着的周识上前两步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完,萧照呈脸色微变、瞳孔略缩。
奚沉卿自然能猜到周识和萧照呈说了些什么,她看了一眼商砚衡,微讽的眉眼将众人扫了一圈,是提醒也是警告,“我和商砚衡是法律认可的家属关系。”
在场所有人都不免震惊了。
这让原本就怀疑商砚衡是奚沉卿包养的情人的萧老夫人、萧先华,说不话来了。
因为家属就是同一户口本上的亲属。
萧照呈眼眸中的暗烁再也遮掩不住了,看着商砚衡,嫉妒得发狂,连血液都是一番波涛汹涌。
他握紧拳头,下颚线绷紧。
凭什么一个流浪人群出身、毫无家庭背景的商砚衡能够成为奚沉卿的家属,凭什么他和奚沉卿相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凭什么商砚衡一出现就能够获得奚沉卿所有的相护!
商砚衡、根本不配!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不能站在奚沉卿身边!
一直处于自我怀疑和怀疑他人的萧照呈,或许连自己都忘了,是他主动站在了奚沉卿的对立面。
这下没人再敢小看商砚衡,更加清楚商砚衡在奚沉卿心目中的地位,谁都没想到奚沉卿居然能为商砚衡做到这个地步,仅仅不过相识几个月。
奚沉卿走到萧照呈面前,微抬下巴盯着他紧绷的脸,“所以、现在,三少还认为商砚衡没有资格代替我吗?”
萧照呈垂眸看着奚沉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就像是能够将这世间所有的黑白都看得透彻。
该低头时低头,宁死不屈不会发生在萧照呈身上,只会私下里暗地使绊子。
萧照呈弯唇,故作轻松,“我不过是随意闲扯,嫂嫂切莫放在心上,嫂嫂的事自然嫂嫂如何说便如何是了,其他人断然没有干涉的道理。”
奚沉卿嘴角勾勒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声音偏哑,“那你可一定要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