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减缓步伐,藏在队伍中间,悄然探视那一只和投影相仿的小精灵,不出意外,什么也看不出来,既无具体信息,也无灵魂气息。
换言之,这个“随船之灵”只是、程序固定、露天展露的影像,跟一幅画、一张照片没有多大差别。
结果挺无聊,裘明移动视角,环顾周围的风景,索然无味,便沉心投入和某球斗智斗勇的头脑风暴。
船壁垒得颇高,单从甲板是看不清外面景色的,甲板右段坐落一座高楼般的舱房,应该能从那儿找处了望地,便于游览。
随船程序拟态的精灵带领的方向大概便在舱房那里,只是中间路线弯弯绕绕,被四处的真实林木分割得七零八碎,石板铺砌的羊肠小道纵深入林,却统统蜿蜒曲折,没一道干脆利落、直捣目的地,酷似那伙商人掩盖意图、打听消息时含蓄周旋的风格,不过,说不定也单纯是因为他们比较闲。
一行人面色分毫未变,穿过了据说精心设计的船上园林,没入舱房细长的淡影。
精灵在前开路,沿途门户大开,尽显欢迎盛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堂,楼顶安装款式华丽的吊灯,灯架中心嵌有不同种类的宝石,由于角度特别,多数灯光需要透过宝石方可射向四方,所以整座大堂的色彩十分绚烂,宛如把天边的彩虹撷来装潢在内。由于游轮在颠簸,光辉也随之波动,一摇一摆,彩虹由此流动起来。
考究的餐桌规整有序排列,方桌、圆桌、双人、四人、乃至多人的样式一应俱全,尽管种类繁多,却工工整整,不显杂乱,究竟是这所大堂太宽敞,还是沁人心脾的清香,抑或二者都缓和了它们的冲突,不尽人知。
众多身穿各式正装的服务员款款信步游走,见到小精灵与一行人,纷纷行礼致意,恭候众人一个不差地离开,之后依然从容地端起碗盘食材,姿态优雅地做活。
粗略估算,仅这座大堂的面积就不逊于晖炅的大商会,以不紧不慢的速度,众人走了一刻钟,或许更久,但放言整个大堂,竟无一个计时设备,他们只好依靠感觉。
格里姆就在此时猝然发问:“路太长了,我之后可以驱光飞过去吗?”
众人不禁瞟他,心情各异。
连小精灵也反身看向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抱歉,客人,依照往常经验,大厅内经常会有其他聚会的同行者,如果动静太大,很容易打扰他们,还请您多多包涵。”
显然,这个答案不会使得格里姆满意,但他环望众人,发现他们神情不对劲,想了想,试探说道:“族长吩咐我在队里有问题就提,这样不合适吗?”
“没有,”钱大勇抚颔微笑,“年轻人敢问从来不是坏事。”
格里姆放心了,继续坦然行走。
不过路途过远的弊端的确并未解决,不少人对这艘巨轮产生了别样的看法。
大堂末端直通一排排伫立的粗大管道,管道与地面相连,构筑一个个板正的房间,按裘明的说法,这就是类似高楼的电梯间,只是大了些,可塞得下一家几口。
他们来临时恰好有道门开启,从中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体型颀长,与他们一样面容模糊,都受到巨轮程序的掩护。
这人见他们多人一队,有一刹表露出惊讶,随后和善一笑,揭帽施礼,绕路让开道路,施施然离去,整个管道廊除他以外再无一人,空旷得很。
“人真少,我们来得太早了吗?”宣逍小声嘀咕,他喜爱更热闹的场面。
宣忠为他低声解惑:“这船虽大,但游客稀少,人多了鱼龙混杂,不好管理,渡洋巨轮安全为上,自然收纳人数有限。”
宣逍心里唉声叹气,表面搂住宣忠的肩膀,使劲拍他膀子,做出哥俩安好、自己无恙的样子。
精灵轻灵地在一条街似的廊口转悠一圈,返回众人之间,开口介绍:“为诸位贵客享受方便,包括平层厅堂在内,斯里尔号游轮的建筑一般都设立此类传送门室,身在其中等待片刻,即可在各区域之间传送。
“此次传送节点已确定在各位来宾的休息室内,只需进入空闲门室就能传送。请注意,门室传送单次仅容一人,且只能定位具体的一个地点,无法实现多人多地点同时传送,还请贵客们见谅。”
听完说明,格里姆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多余了,他凝视着一个个门室,不发一言。
钱大勇用富态的身躯挤出队伍,大力拍掌引来注意,喊道:“好了,大家都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不喜欢就换,不必拘束。”
积极应着他的言论,罗曼先行一步,踏入门内消失无踪,实在利落。
钱大勇只觉得身边一股清风吹过,然后有道门一开一闭,人就没影了,不由得发愣。
温何之外的其他人也猝不及防,经罗曼这么折腾,他们反倒被莫名震慑,踌躇不前了。
左悠黎忽然发言:“都是单居室吗?”
精灵及时予以叙述:“斯里尔号尊重游客一切合理合规的个人隐私,单人居室为巨轮贵客的默认范式,倘若客人有其他意愿,可在个人休息室内阅览船内的私立慧网,提出邀请,随船之灵与船上人员将会竭尽所能满足客人的合理需求。”
左悠黎颔首:“好。”
在钱大勇的组织下,他继罗曼以后第一个迈出步子,寻一个近的传送室,缓步走入,随着门室一闭一开,人已杳然无踪。
一行熙熙攘攘,观看这神奇一幕,难得有所骚动。
并非空间传送有多难得,而是他们鲜少在晖炅以外体验这等稳定的空间传送,倒是某种层面的大开眼界,领受了别处手段的厉害。除去裘明和宣逍,这一串青年真身去过矮人城的终归属于少数。
尾随众人、十分低调的陶海忽然摁住胸前的包袱,那里几不可查地晃出一只白花花的尖尖,一闪而过,他面色如常,摆出标致的憨笑,状若无事。
与此同时,表情高深莫测的裘明目光一动,眼睛深处灵性乍现,整个人突然清明许多,勾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
他又赢了。
某只球动手为王,论嘴皮就是个大写的暴躁渣渣。
对了,那球不会打人吧?
他觑过去,恰巧捕捉陶海死死捂住包袱的手,心中为其点赞,回神整理这段时长接收的讯息,思维高速整理。
这壁厢暗流涌动,那一边心思同样不轻。
焦不离孟的兄弟二人中,宣逍偷偷捅了宣忠一肘,传声:“哥,该我了吧。”
异使异地,合该身先士卒,他正懊恼责任风头俱被左悠黎抢了呢。
“等一下,”宣忠跟他讲悄悄话,做贼心虚地以余光蹭了眼温何,“罗曼还没回来,你等他回来再去。”
宣逍狐疑:“哥,那你老爹啊,我看钱叔怪喜欢你的,你疑心这船罢了,怀疑他咋办?”
“当然没有,那是叫温何阿姨放心,”宣忠语重心长,“小逍啊,到了锐澜可别一头往前冲,该往后缩的时候就缩,你的责任不只有冲锋陷阵。”
宣逍欲言又止,似是不太服气,想为自己申辩,但看一眼肃然伫立的温何,默默按捺顶嘴的冲动,留待之后再谈。
当是时,钱大勇在前做主,有些当着东道主的面越俎代庖之嫌;宣逍宣忠二人凑在一块,堂而皇之地交头接耳;裘明和陶海挨着,氛围古怪;格里姆全副武装,他领会了一动不动的温何的念头,也全心赞同,不得到其余人的反馈,他绝不会主动涉险,哪怕这艘轮渡确实安全。
随船之灵只是静默等待,这都巨轮规则如此,只要没有彼此产生矛盾,就万事不管,而且它对这场面的内含一窍不通,归根究底只是一段被施了附魔手段的程式。
在众人或有意、或无意的翘首以盼中,罗曼和左悠黎二人一前一后现身。
灼灼瞩目之下,罗曼一顿,居然开始清嗓子。
也许这般情景叫他找回了些过往的性子,有那闲心吊起人家胃口。
左悠黎却无这种恶习,切中肯綮道:“我的居所无事。”
但他身具言语过度简略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