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落了好几日自然有不少积雪,沈惊缘抓起一团便开始垒雪球,李尚跟在后面帮她,红叶绿萝也跟着一旁搭手。
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雪似轻柔的芦花般满天飘零,它们掠过楼阁与庭院,覆盖于万物之上,走廊垂吊的花朵依旧争艳盛开,在一幅雪景画中成为尤其亮眼独特的颜色。
“咯吱——”脚踩在雪地里,沈惊缘此时已经将小雪人的身子堆砌好。
抬手将绿萝递来的青果子塞在雪人脸上当做眼睛,又拿萝卜插在中央当做鼻子,彼时一个神态呆滞可爱的雪人便跃入众人的眼帘。
沈惊缘点头欣赏自己的杰作,扭头问:“怎样?”
李尚看着雪人的眼睛笑道:“它的眼睛怎会是青色?桌上不是有黑果子吗?”
沈惊缘弯腰捧起一把雪捏成一团:“青色如何不好?黑色又有何好?我捏的雪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嘿!吃我一球!”
雪球砸在墨色长袍上四处溅开,李尚低头抿唇一笑,颇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胸口处的碎雪。
沈惊缘又趁人不注意扔了两个雪球到红叶绿萝身上,绿萝性情本就活泼好动,连忙与沈惊缘打做一团,你来我往间便提起裙摆在雪地里追逐起来。
少女铃铛般悦耳的笑声响彻雪白的庭院中,李尚站在一旁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与丫鬟们嬉笑打闹。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甚至心底隐隐浮现莫须有的贪念,想要将此刻永远暂停住。
李尚看着远处的窈窕倩影,感受到自己飘零在空中不安又谨慎的那颗心在此刻落下、安稳、跳动,得到了这片刻的放松和喘息。
沈惊缘弯腰捡雪球捡的累了,她这幅身子娇生惯养自然不如能干活的绿萝强,闹了一会便连忙叫停休战。
她气喘吁吁的走向李尚,见他一身沉静气质,突然回想到初见他时的模样。
想不到短短秋至冬的几月时间,一个人的变化会这样大。
转眼便要到腊月了,李尚也将十六了。
沈惊缘抬头看着个子长得越发高的少年:“听闻书院考会上你拿了魁首?如今你念书竟是这般厉害?”
李尚弯眸:“怎么?在你眼里,我是很蠢笨的人吗?”
他们并肩走回小亭中,沈惊缘摇头:“怎么敢小看你呢,毕竟曾经的一块饼子一两金一床麻被百两金的买卖可是你这狡猾的奸商说出口的~”
李尚听到挑眉:“对啊,你还未还我银两呢。”
沈惊缘歪头:“我爹之前不是让赵管家赠于你千金?”
“我可没收。”
“为何不收?”
“不是你的,我为何要收?”
沈惊缘一愣,气笑了:“好啊,你这话是非要我给的不可?”
李尚踏上覆雪的石阶:“我自然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沈惊缘大笑:“好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行,我欠你的钱,定会亲手还你!”
笑谈后,李尚坐在冒着热气的铁锅前看着对面的少女说道:“明年我要下场了。”
“这般快?不若再沉淀几年?”沈惊缘惊讶。
十六岁赴科举,还是太年轻了些。
“我自七岁时便蹲在私塾外听课,夫子教我八年书籍政论,月月考我历年科举试题,莫不是当初我身无分文性情还未沉淀,如今说不定都考上了。”
“难怪你之前会说想做官。”沈惊缘歪头一笑:“原来你念书的天赋如此好?魁首公子。”
李尚被打趣的脸红:“宰相大人于我有大恩,我如今能有这般模样全靠大人在背后支持,你赵家的私藏书籍,我不仅可阅览,更可誊抄,恩情深重,此后…我定会报答。”
时间过得并不快,可人却能在一夜间变化,沈惊缘看着李尚,突然发现如今的他肤色越发白皙,面目也越发清俊,侧脸轮廓分明流畅,一双乌黑的双眸明亮好看,眉眼间慵懒又沉稳,脱去了以往的浮躁与几分戾气市侩。
“李尚,你变好看了。”沈惊缘突然出声笑道:“想来你此后人生定会顺畅光明,娶得一位得意贤妻。”
李尚突然笑了,这一笑好似夜空中最璀璨耀眼的星,夺目又吸睛:“借你吉言,锦锦。”
“金榜题名前途似锦!喝!”沈惊缘点头,举起酒壶仰头饮下青梅酒,她软声软气的声线中透露着几分闺阁女子没有的洒脱,让一旁侍候的丫鬟们羡慕的偷偷抬眼。
——
皇宫,雪夜子时。
守卫通报后,传信卫卸除自身兵刃稳步进殿,殿内年轻的帝王坐在高位之上正在批阅奏章,一旁的大总管正上前在龙案上放了一盏雕花灯,想让殿内更加明亮。
“陛下,夜深了,您要不歇会吧?”
云岷动作一顿,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入夜许久。
此时跪着下方的敬事房太监立马捧着绿头牌,抬起跪麻了的双腿往前爬了两步:“陛下,您已三月未进后宫了,娘娘们如今久盼甘霖,已经望眼欲穿了啊陛下,您今日便开恩翻回牌子吧。”
云岷眼底闪过不耐,捏了捏眉心:“下去!”
“这!”敬事房太监为难的看了一眼,捧着装着绿头牌的盘子不知怎么办。
云岷抬眼:“莫不是要朕说第二遍?”
身为大总管的刘忠立马使了眼色:“还不退下?”
又没完成任务的敬事房太监只能捧着都快积灰的牌子们连忙离开。
云岷见人终于没在眼前烦扰,这才放松了些,他身形微靠龙椅,看着在后头侯着的传信卫,对身旁的刘忠使了个眼神,整个大殿立马关上了所有门窗,暗处的暗卫也守在了一切可以窃听之处。
“说。”
传信卫上前行礼回道:“回禀陛下,这几日那边的小动作确实少了很多,想来是怕动静太大惊动您,但是即便如此,唐巨海暗地里也接见了许多来京的赴考的才子,听说私下允诺高中之位,如今前三甲皆定人选。”
“呵。”云岷温和的面容在此刻冷下:“咱们的一品大学士手可伸的真长啊。”
“三甲之位皆有人选,看来这三年里朝堂里的臭虫朕还没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