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顿昏过去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被强者级雪原怪弄醒。
他抬头往上看。
巨大骸骨空旷的眼眶里,两团熊熊燃烧的绿芒漂浮不定,但条顿感觉它在盯着自己,俯瞰着自己。
“条顿,该死的背誓者!所有条顿都该死,都该被伟大哈迪尼斯吸干血液,吃掉心脏!”
愤怒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条顿不知道没有了舌头的骸骨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他也没有深究的心思。
因为他被激怒了。
没有人能质疑条顿的信誉,没有人能践踏条顿的荣光。
“我是条顿,但是条顿永远都不是背誓者!自从这个姓氏的出现,上千年来它的信誉都不曾被寒风吹去!”
条顿的身体很虚弱,声音却坚定,不容人有任何质疑。
“哈哈哈...永远都不是背誓者的条顿!”
怒极反笑的声音,更大声了,震落了不少山谷峭壁上的小石头,震碎了不少早就被风蚀的白骨,“还敢狡辩!你们早就没有践行誓言三十多年了!已经三十多年了!该死的,难道你们已经忘了,是谁赐予条顿力量与荣光了吗!?”
难道它是指十个奴隶的献祭?
亚特伍德想起了,他父亲在每年冬季的极夜时,都会带着奴隶进入铁树林的事情。
但他并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来这里;而且对于他的疑问,他母亲与长辈都说等他长大了就有机会知道了。
只是很可惜。
他如期长大了,却没有了知道家族辛秘的渠道。
所以他心里涌出了一丝悲哀的情绪,并对神秘的骸骨用上了敬称,“伟大哈迪尼斯,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和你有过什么誓言,因为条顿家族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被灭掉了,那时候我才八岁。”
条顿的话语,让神秘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连一旁呆着的强者级雪原怪都闪过一丝了然,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好像能听得懂。
沉寂持续了好久,神秘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没有了愤怒的情绪,但高高的姿态没有改变,“该死的!伟大哈迪尼斯才不会理会这些,你是条顿的血脉,你家族的誓言必须践行下去!”
“践行什么誓言?”
亚特伍德很迷茫,他实在是搞不懂条顿的姓氏和这位已经是骸骨的存在,拥有什么联系。
马上的,他就知道了。
在神秘声音愤怒的控诉之下。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以荣誉、正直,堪称贵族典范传承了上千年的条顿姓氏,竟然还有一段见不得光的历史。
在千年前,条顿还只是一个弱小的家族,被半人马肆意掳掠的蝼蚁。
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条顿先祖闯进了这片山谷,并和巨大骸骨哈迪尼斯达成了协议,被赐予了突破强者境界的种子,最后一步步成为了东北大地的主人。
至于,为什么强大如哈迪斯尼和渺小的人类缔结契约,是因为没有选择。
哈迪尼斯是远古异种,冰舞者!
它的运气很不好,在冲击半神境界的时候失败了,迎来了天地法则的反噬。
但上苍对它关上门的时候,还为它打开了一扇窗。
它是在这个满是白骨的山谷冲击半神境界的,而这个山谷有非同凡响的来历——是远古生物向上苍献祭的祭坛之一,拥有永远都不消散的死气。
这些死气维续了哈迪尼斯的意识纯在,也腐蚀了它的肉体。
它的血肉都被山谷腐蚀掉,连干扁的皮囊都只剩下一半。
为了继续生存,哈迪尼斯将一滴心脏的血液融入了生活在铁树林的野兽体中,传承了雪原怪的种族。
这些雪原怪是它血脉传承的奴仆。
为它寻找鲜活的血肉吸食,用于抵御山谷的腐蚀。
意外闯入山谷的条顿先祖也是因为如此,得到了哈迪尼斯的交易:以它心脏的血液,蕴含无尽力量的血液,赐予了条顿突破桎梏成为强者的种子;而条顿对哈迪尼斯的报答,是每年都提供十名人类作为贡品,供哈迪尼斯吸食。
血脉不断,贡祭不绝。
听完了过往,亚特伍德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家族被覆灭后,家族故地每年都会有十个人消失。
那不是条顿幽灵所为,而是得不到祭品的哈迪尼斯前来索取。
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父亲的遗言中“条顿的宿命结束了”的所指不止于抵御半人马入侵,更是声称与哈迪尼斯的协议结束了。
严格意义上说,哈迪尼斯也是条顿的先祖。
因为历代条顿身体里都流淌着它的血,这也是为什么这只强者级的雪原怪不啃了他,并一路上当保姆带他来这个山谷。
它品尝出了先祖的血液,和自己身体流淌的一样。
感谢历代条顿先祖的庇护!
父亲,感谢您的庇护,相信再过不久您的灵魂就得到安息了。
亚特伍德心里默默祈祷。
因为,我找到恢复条顿姓氏荣光的办法。
是的,亚特伍德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听完哈迪尼斯的悲愤控诉之后,他找到了成为强者的办法。
如果说半人马是灭掉北方狮鹫军团的利剑,那么哈迪尼斯,这只被困在这里的远古异种,就是他抵御半人马、让条顿重新统御东北大地的资本。
“伟大的哈迪尼斯,我想,我可以践行血脉中的誓言。”
条顿声音很慢,语气很坚定,“不过,你需要付出一些微小的力量。比如帮我成为强者,让你的血脉后代雪原怪为我而战。因为我现在没有家族,没有实力继续给你贡祭。”
条顿不觉得自己的条件过分,也不怕哈迪尼斯愤怒,他手里有对方的需要东西。
“该死的条顿!该死的背誓者的血脉,你竟敢对伟大的哈迪尼斯提条件!”
果然,巨大骸骨有一次发出了咆哮。
“恕我直言,请平息怒火,因为你没有了选择。杀了我,你就永远断了贡祭。”
条顿把自己的生死说得很自然,“伟大的哈迪尼斯,我身上有你的血脉传承,所以你也算是我的先祖,难道先祖不该为自己的后代做点什么吗?而且,我发誓,只要条顿能继续在东北大地立足,你需要的祭品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积累了无数层的白骨山谷,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记住你的承诺,条顿!”
很久以后,哈迪尼斯的声音才响起,带着浓浓的不甘。
“我会的,条顿这个姓氏永远都不会背弃誓言。不过,一定要人类吗?半人马行不行?”
“一百只半人马等于一个人类。你自己看着办。”
好吧,你赢了...
只不过,在亚特伍德决定继续条顿的宿命,延续给哈迪尼斯奉上祭品的契约后,他很快又却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脸上一片死灰。
希望不仅在他的脸上凋零,也在心里。
他没有了成为强者的希望。
这是他养好了全身伤势之后,哈迪尼斯,那个历经千年不腐的巨大骸骨告诉他的。
“你身上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一辈子都无法成为完成神脉闭环了。”
它用毫无情绪的声音,断绝了条顿所有的希望。
无法完成神脉闭环,意味着与强者无缘,意味着他没有抵御半人马的实力,更意味着条顿故臣不再追随他,不愿意在咆哮的雪原怪旗帜下奋争。
他流浪在南方的二十年,受过无数次严重的伤,很多次挣脱了死神的怀抱看到第二天的阳光,他已经记不得是那一次受伤让神脉受损了,但现在再纠结这些已经任何意义。
他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冰冷的宣判。
“你一辈子都无法成为完成神脉闭环...”
“无法完成神脉闭环...”
“神脉闭环...”
不吃不喝蹲在地上三天的条顿,终于闭上了满是血丝的双眼,瘫在了密密麻麻的骨头渣上。他想起了最后一次看到父亲的情景,最后一位条顿公爵告诫了他家族永不放弃的箴言。
父亲,对不起。
我答应过你永不放弃的。
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的脸,但...但是我现在无法坚持了。
条顿的希望,没有了...
两行晶莹顺着窄而直的鼻子流淌,跨过深深的法令纹,消失在脏兮兮的灰色胡子中。
亚特伍德心里已经有了觉悟。
条顿这个姓氏以后只有在史书中才能出现了。
没有了和半人马分庭对抗的实力,他绝不会成为半人马蹂躏子民的帮凶。
历代条顿都为了保护领地和子民做好死亡的准备,他不能做出引狼入室的事让先祖蒙羞,让条顿这个姓氏被唾弃。
至于孩子们...
他想起了自己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太小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他们绝对不可能在人类半神陨落之前成为强者!
不可能让北方人誓死跟随!
等他们长大成为强者,也许条顿这个姓氏早就被人们遗忘了。
或许,父亲早就意料到了今日,所有才会遗言里让我毁掉条顿的印章,放弃家族的荣光,离开北方找个地方生活吧.......
亚特伍德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迈开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往白骨山谷外走。
他的脊梁依然挺拔.
面孔依然坚硬,如同寒风冻土里的岩石,和历代条顿一样。
或许,我能为姓氏做的,是让血脉延续下去。
带孩子去南方,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条顿的地方,安静的繁衍下去。
未来,就交给未来吧。
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沉重的脚步踩碎了很多风雨腐蚀的骨头,噶几噶几的作响,和着冷冽了寒风的呜咽,给山谷里增添许多悲凉。
他没有发现身后的巨大骸骨空洞的眼眶中,再一次燃烧起了绿油油的火焰。
“条顿,你放弃了吗?”
空旷的山谷里充斥了愤怒的声音,“你放弃践行祭贡的誓言了吗?”
“誓言?哈哈...祭贡?哈哈...”
条顿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了夜枭般的疯狂笑声,“伟大的哈迪尼斯!哈哈...婊子养的誓言,让祭贡见鬼吧!条顿再也无法回归东北大地了,再也没有希望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呜咽,直到细不可闻。
一旁强者级雪原怪抓着了他,将他拎回扔在古老骸骨的跟前。
这一举动让他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他竭斯底里的发泄着失去希望的绝望,声音又急又快,语言尖酸刻薄。
“该死的!”
“婊子养的冰雪女神在上!”
“忘记你的祭贡吧,可怜的冰舞者!”
“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条顿没有希望了!你向上苍祈祷吧,让婊子养的上苍给你再送来一个能成为强者的人类,他会给你奉上祭贡的!”
“哈哈!丰富的祭贡,源源不断人类的鲜血!”
巨大骸骨眼眶里的幽火忽明忽暗,让常年笼罩在灰暗中的山谷更加阴森。它没有发出空洞的声音,只是看着陷入疯狂的亚特伍德在咒骂着一切。
上苍,先祖,冰雪女神,还有他自己。
也许是发泄够了,也许是没有接腔者,条顿恢复了冷静。
他又站了起来往外走,把冷漠的声音和背影留给哈迪尼斯,“想杀了我就动手吧,条顿已经没有践行誓言的实力了。”
条顿的希望断绝在他的身上,但是荣耀不能在他身上灭绝。
“想成为强者,就留下来吧。”
哈迪尼斯终于又发出了声音,把条顿的脚步停止,“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脉,伟大的哈迪尼斯也是你的先祖。是先祖就应该为后代做些什么,这句话你说过了。”
亚特伍德转过身,冷冷的盯着空洞眼眶中燃烧的绿色火焰,嘴唇闭得很紧。
他的心里已经给父亲道歉,放弃了希望,也不敢相信任何奇迹。
“该死的条顿!你不相信你的先祖吗?”
被条顿的态度刺激到,它的声音充满愤怒,“难道伟大的哈迪尼斯连断裂的神脉都不能续上吗?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因为你不是千年前的条顿,我也不是千年前的哈迪尼斯了。”
“什么代价。”
亚特伍德的双眼燃起了希望之火。
“很小的代价。付出了,将会有天大的惊喜等候着你,不止是成为强者。”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代价!”
他的怒火又压抑不住了。
然后他知道了,所以他沉默了。
这个代价是献祭,用他其中一个孩子向哈迪尼斯献祭。
吞噬了条顿血脉的哈迪斯尼,将用自己心脏里的精血融合,然后注入亚特伍德的心脏,补齐他的神脉。
新生,必须用死亡来交换。
这是天地法则,上苍的恶趣味。
“这是唯一的办法,想想历代条顿的荣耀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巨大骸骨眼眶里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好几天,亚特伍德还在思量。
他无法抵御光复姓氏荣耀的希望。
也无法抹灭人性的光辉。
父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他试着把问题扔给早已化为枯骨的父亲,得到的是寒风的呜咽。
但条顿是知道答案的。
他的父亲是一位注重荣誉的人,是一位好领主,正直,公正,坚韧如寒风冻土里的岩石。他会用生命保护领地和子民,保护自己孩子,不会让咆哮雪原怪的旗帜上沾染一点点污垢。更不会用孩子们的性命换取未来,即使这个未来唾手可得。
他不会答应的!
是的,最后一位条顿公爵不会接受的。
他会转身就走,放弃希望,用手中的剑勇往直前,直到带着浑身伤痕倒在血泊中,直到寒风奏响悲歌,直到冻土将他掩埋。
但是父亲,你的在天之灵,是否知道条顿这个姓氏已经没有了希望?
历代有条顿姓氏的先祖们,有多少死在了血泊中才让咆哮雪原怪旗帜屹立在北方,让骄傲和荣耀传承至今。
我有三个孩子,父亲。
和你深爱着我一样,我深爱着他们,但他们也是条顿。
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注定了要为这个姓氏而流,要为了先祖的荣耀付出生命而在所不惜。
我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父亲。
少了一个依然能将这个姓氏传承下去,在咆哮雪原怪旗帜飘扬的北方繁衍,让传承了上千年的荣耀再度传承,永远传承下去。
为了历代条顿,原谅我,父亲...
对不起...父亲。
我玷污了条顿的荣耀,你无需原谅我...
亚特伍德一步步走到苍白的骸骨下,咬破了手臂将鲜血滴在它的脚趾骨上,点燃了它眼眶中的幽火。
“男孩?还是女孩?”
他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
两个月后,亚特伍德又出现在了白骨山谷中。
他瘦了很多,灰色的头发和胡须也白了一些,颧骨高高凸起让法令纹更深了,如同刀斧刻上的一样。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才不到两岁,继承了她母亲娇美面孔和棕色头发。
鸡心形状的脸,圆圆的眼睛,两个浅浅的梨涡,有肉的鼻子让微翘的嘴唇显得很可爱。他已经长出了好多颗牙齿了,更加显得嘴唇的红润。
他是个活泼爱笑的小精灵。
他也继承了条顿寒风冻土里成长的坚韧品质,丝毫不畏惧山谷里的寒风,伸出白嫩的小手扯着父亲杂乱的胡子,发出咯咯的欢笑。
他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
他也无需知道。
在孩子的天性中,在父亲的怀里就是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哪怕他父亲的身旁并肩走着一只高大狰狞的雪原怪。
白骨山谷里寸草不生,天空上永远是厚厚的云层,阳光从来都不会眷顾这里,无论春夏秋冬都阴森而苍凉。正如条顿现在的心情,因为他的儿子在扯着他的胡子,用声音吸引他的视线。“父亲,咯咯...”
是的,他的儿子已经会说话了,已经清晰准确的吐出父亲母亲几个词了。
如果再过个两年,他应该会满地跑调皮的弄脏身上的衣服;如果再过个十几年,他应该就应该意气风发,带着年轻人的热血与对未来的憧憬去闯荡、去成为一名真正的男人;如果,还有如果的话...
“孩子,对不起。”
条顿用冰凉的嘴唇亲吻了孩子的额头,一颗手指在他的后颈敲了一下,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昏过去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黑暗。
这次无需条顿用血液涂满苍白的脚趾骨,远古骸骨空洞的眼眶自己就燃烧起来,伴随着空洞的声音,“你终于来了,条顿。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会得到想要的一切。作为你的先祖,伟大的哈迪尼斯不会让你后悔的。”
正确的选择吗?
不会后悔吗?
是的,我不会后悔的,寒风冻土里成长的条顿血液中没有这个词。
但我会被历代条顿唾弃,被良心折磨一辈子,就算死去灵魂都得不到安宁。
条顿心里满是悲凉。
努力抑制着想转身就走的冲动,一步步走向前。
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险。再远的路程也会有尽头,终于,亚特伍德轻轻的把孩子放在苍白的脚趾骨下。
“答应我,哈迪尼斯,不要让他有任何痛苦。”
他发出声音同样缓慢,同样艰难。
“我会的。他身体里也流淌着我的血。”
话语刚落,巨大骸骨眼眶中的幽火瞬间大亮,依然有干枯皮囊贴着的胸膛冒出一丝黑线,沿着骨骼往下,蔓延到了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依然昏睡着,圆润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只有静静的安详。
最后的安详。
他的小身体以肉眼也无法捕捉的速度枯萎下去,不到一秒钟就成了一堆灰烬。
他和世间很多人一样,生来渺小,不为人知;死去也渺小,寂寥无声。
“不!!!”
条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淌了整个脸庞,带着深深的愧疚。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哆嗦的双手,轻轻的将灰烬收拢在一起,撕开胸口的衣服裹起来,放进了贴身亚麻布里衬内。
灰烬很少,很轻,却压得他透不过气。
“条顿,收起你无用的悲哀。来迎接充满希望的时代!”
哈迪尼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哀。
希望的时代?
条顿抬起头。
一旁站着雪原怪一下子按到了他,平放在层层白骨上。伸出一根利爪划破了他的胸膛,露出强壮有力的心脏,颜色鲜红亮丽,一点乌黑都没有。
不过,马上就黑了。
一滴黑色的血滴从哈迪尼斯的心脏处滴落,狠狠砸在条顿的心脏上,渗了进去,染黑了之前的鲜红。
黑色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带着他们口中的希望。
条顿的头发、眉毛和胡须一瞬间变得苍白,枯槁而脆硬,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冰渣碰撞的声音。
白骨山谷无穷的死气早就腐蚀了哈迪尼斯,而它的鲜血也腐蚀了条顿。
如果条顿可以看见自己身体里的神脉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神脉不再是金色,而是淡淡的黑色,快速向四肢蔓延,连接了断裂的地方,顺利的在心脏中闭环。
他突破了桎梏,成了强者,和历代条顿公爵一样,不同的是他的血液中弥漫着淡淡的死气,他的毛发中弥漫着冰冷的寒气。
达成了长久以来的期望,条顿的心里没有一丝欣喜,有的只是莫名的悲哀。
父亲,你看到了吗?
我成了强者,我恪守了永不放弃的家族箴言,我的肩膀挑起了条顿复兴的希望...
父亲,对不起。
我已经不是一名条顿了,我沾污了条顿的血脉,我抛弃历代条顿的荣誉。
虽然是为了历代条顿的荣誉。
还好,我的两个孩子,您的后代,他们的血脉没有被沾污,他们还是一名真正的条顿,未来的条顿...
“条顿,我的血脉继承者。你记住,我是冰舞者哈迪尼斯·谬卡拉!你的姓氏从此将是是谬卡拉!”巨大骸骨的声音透露出淡淡的虚弱,连燃烧的幽火双眼都黯淡了不少,“作为血脉的赐予者,我让你拥有了未来的希望;作为我血脉的恩泽者,你需要践行誓言,源源不断的祭贡!”
“现在,我姓氏的继承者,你往北方走找到我的祭坛。”
“找到一只成年雄性冰原长毛象,杀死它,挖出它的心脏放上去;划破手臂,将你的鲜血滴上去,你将会拥有冰舞者所有的权利!”
燃烧的幽火熄灭了,条顿站起来往更北方走。
条顿是寒风冻土里成长的姓氏,如同岩石般坚硬,不会沉迷在悲哀中太久。
赐予生命的父亲的脸,亚特伍德记得,也记得他的教导。虽然他现在有了新的姓氏,不应该再称条顿为先祖了。
冰舞者的所有权利是什么?
亚特伍德一年后才知道。
找到冰舞者的祭坛,就花了半年的时间。
而且成年雄性冰原长毛象都拥有强者实力,并统御着一个象群,这带了很大的难度。
亚特伍德用尽了各种办法才成功杀死一只。
当他掏出了长毛象的心脏,按照哈迪尼斯的教导将血滴在祭坛上后,得到了一个骨质号角——祭坛的中央图案里凹进去了一块,它就躺在里面。
这就是我改变姓氏继承的权利?
一个骨质号角?
条顿拿起来仔细端详。
号角很小,只有巴掌大,黑色和苍白交织纠缠,形成扭曲的纹络爬满了表面。
没有一点诡异之处。
简单得北方最蹩脚的金银匠都可以打造出来,除了看起来很古朴。
世界上有许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
亚特伍德明白这个道理,他把小号角放在嘴上,用力吹响。
“呜...呜...”
声音不大,却很苍凉,随着寒风传遍了整个冰原,蔓延到了铁树林里。
有厚厚冰层的湖面破裂了,有厚厚雪层的大地颤抖了,上千个身影从水里或土里钻了出来,快速的往祭坛奔来。
它们身高都两米以上。
头顶都长着一对弯角,两根獠牙露在嘴唇外,皮肤是乌青色的,布满了冰渣。
乌压压的围了一圈以后,一个头上弯角最长的走出来,单膝跪在了条顿的眼前,带动所有身影的致敬。
“冰舞者血脉的恩泽者、谬卡拉姓氏的继承者,您忠诚的仆人冰肤族,遵从古老的契约为您效劳,至死不渝。”
它的声音也和冰渣一样,磕磕碰碰,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远处,一阵地面颤抖传来,五只高达五米的强者级雪原怪,带领着几百只三米身高的同伴由远到近,同样四肢着地发出了臣服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