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达然山脉脚下,一个靠近矮人国度边境的村落。
厌倦了行走大荒原的商队护卫奈提拉,在十几年前选择了这个村落安家当农夫。
有商队主事人为他作担保,所以他很顺利取得了这里领主的允许。
他长得很强壮,一个人就将好大一片树林开荒变成田地;也颇有勇力,经常会一个人进去山里扛着一些野兽回来。
这也让他成功赢得了小领主的青睐,被任命为这个村落的守卫之一。
每年不但少交了些赋税,而且还有一份微薄的俸禄。
他话语很少,几乎不与人交谈,但却从不吝啬对他人伸出援手。
驱赶破坏麦田的野兽、教训惹是生非的浪荡痞子,就连邻村的牧猪人前来请他一起进树林寻找走丢的小猪,他都不会推辞。
所以他的名字前面有了点缀。
沉默而善良的奈提拉。
村落里的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这个称呼持续了十年,奈提拉有了不少积蓄,一个渔夫就将女儿嫁给了他。
虽然他已经四十好几了,但依然强壮得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所以很快他就有了一个孩子。
只是他运气也不好。
在孩子三岁那年,渔夫的女儿进入山地树林里捡柴火的时候死于蛇吻。
这种事不新鲜。
居住在这个靠近山脉的村子的人,已经有好几个人遭遇了同样的不幸。
可怜而善良的奈提拉。
村子的人改变了对他的称呼。
但奈提拉依然坚强得像一块石头,从不在夜晚时跑去小酒馆里借酒消愁,也没有咒骂上苍的不公,而是很安分的一个人养育着孩子。
强壮而善良,可怜且安分的一个人。
这是村子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只有死去的渔夫女儿才知道,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每晚睡觉之前都要确定木床底下的铁剑是否还在。
他以前有仇家?
还是在其他地方欠了别人很大一笔钱?
渔夫的女儿曾经问过。
但奈提拉永远保持着沉默,让渔夫的女儿至死都不知道原因。
只不过,有些事情终究会到来。
结束了一天劳作,哄睡了孩子的奈提拉,习惯性摸了摸随时可以抽出来的铁剑后,才让困意弥漫身躯。
然而,他还没有进入梦乡就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然后他家的木门被敲响了。
“谁在外面?”
他慢慢抽出了铁剑,跳下床看着木门低声发问。
没有人回答,但敲门声更加大声了。
“谁在外面!”
他的声音也变大了。
门外沉默了,没多久就响起了踹门的声音。
贫穷的村子,家家户户的木门都很简单,所以很快他就看见了一个亮红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你是谁?”
提着铁剑的奈提拉,微微俯下身子,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借着血月的红光,克里斯也在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觉得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男人乱糟糟的头发,很像他母亲坟茔旁边的枯草。
干枯且泛白的、死在初冬时节的枯草。
克里斯慢慢抽出了长刀,单手斜斜的拖在地上,声音很沙哑。
“差不多三十年前,你是一名中土平原的佣兵,你和你的伙伴被人雇佣袭击了一队火神教战士。为了逃避报复,你跑去大荒原当了商队的护卫。后来,你知道昔日伙伴陆陆续续都死了,所以你就来到这里当农夫。我是克里斯,被你们袭击的小队里有一位有着亮红色头发的年轻女人,那是我的母亲。”
奈提拉的瞳孔猛然一缩。
自从得悉昔日伙伴陆续不明不白死去之后,他就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原本,躲藏多年已经垂垂老矣的他,还以为自己很幸运的逃脱了报复,拥有与昔日伙伴截然不同的结局呢。
“呵!”
他低吼了一声,手中的铁剑陡然向克里斯刺去,率先发起了攻击。
克里斯的动作也不慢,略微后仰,另一只手也落在刀柄上,双手奋力让长刀从地上撩起,往奈提拉的腰肋切去。
如果对方不收剑格挡的话,占尽武器长度优势的克里斯,将会在剑尖刺入自己胸膛之前让奈提拉的肝脏肠子流一地。
“铛!”
刀剑碰撞飞溅的火星子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烁,拉开生死搏杀的序幕。
只是战斗没有什么悬念。
十几年的农夫生涯,让奈提拉的剑术变得很生疏;心思全扑在照顾孩子的生活,让奈提拉已经失去了刀头舔血的凶狠。所以,很快的,他的腹部被切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汹涌往外冒的鲜血中隐隐可以看到肠子。
倒在地上的他,眼睛依然张着。
慢慢变得乌青的脸上有不舍、懊悔、惊恐等情绪,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
阿妈,我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事了。
克里斯心中也有一缕释怀,看着鲜血蔓延到自己的鞋底下。
平生第一次觉得血色是如此的妖艳。
这时,在外观战的中年人走进来,缓步越过克里斯,矮身斫下奈提拉的头颅装进黑布袋子里。
虽然晚了很多年,但他还是要将第十五颗头颅带回爱汀城。
“谢谢。”
克里斯十分真诚的致谢,刚想离去就听到了异响。
咕咚...
小物件掉落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了出来。
循声看去,那里有一个木制的小木马在地上颤动着,旁边还有一个大木桶也在微微摇晃着。
轻挪脚步走过去,克里斯用滴着血滴的刀拨开了障碍物。
却发现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缩在木桶后面瑟瑟发抖,脸庞上有两道泪痕,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之所以没有发出哭声,是因为他嘴里塞着一团布头。
应该是奈提拉塞的吧,在克里斯很粗鲁踹门的时候。
“走吧。”
克里斯转过往外走,轻轻说。
但中年人没有移动脚步,还一手按住了克里斯的肩膀。
“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克里斯争辩了一声。
但中年人仍旧不为所动,语气很冷漠的说,“今天的你,就是明天的他。”
“我不畏惧。”
迟疑了一下,克里斯挣脱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跨上骏马往矮人国度的边关而去。
两天后,中年人出现在了大主教拉斐尔的书房里。
詹姆斯与他的父亲朗格也都在。
简要讲述事情过程后的中年人,留下一句“那个孩子我已经交给神父收养了”的话,便带着那颗已经发臭的头颅离去,让书房内陷入了沉默中。
“唉,这孩子还是太善良了。”
好一会儿,大主教拉斐尔才感慨出声,“他的确不适合留在南方,因为他完全不懂权力游戏的规则。”
“如您所言,父亲。”
朗格没有什么感触,只是在陈述着事实,“小克里斯的确很善良,但对我们家族而言,这是好事。”说完,也不等拉斐尔反应,就转头对着詹姆斯叮嘱道,“你不要学他。善良是一种很好的品德,但是对你来说,却是一种毒药。”
“我明白的,父亲。”
詹姆斯没有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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