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宁一战后,张宗珲和高子宜更加嚣张跋扈,不仅对汴河的治理不闻不问,甚至连公文都不批了,一心想着扩军备战,增加税收。
如此一来,在宿州的衙门前,摆在张猛面前的公文越来越多。
代写公文,本来在腐败的节度使辖区也是常见的事情。在梁帝国境内,河东节度使李孝源和庆历军节度使谢玉都有严重的公文代写行为。李孝源和谢玉手里的写手都不差,李孝源找代写是找自己手里的军师,价码开足,人家肯认真干。如今萧景琰来了,啥事都可以推在这个好兄弟身上,而已经成为了枢密使的谢玉就更不用说了,人家不需要找代写,而是想谁做代写,谁就算是被看上了。
可是张宗珲却不一样,既不招新人,又不给底下的小吏一些好处。工作的加剧更是让张猛无比难堪。
此前张宗珲训斥了张猛一番,张猛自然而然日后不敢怠慢,可是如今天天加班加点,薪俸不见长,职位不见升。哪有干下去的动力呢?
张猛身边的同伴郭达矢也是如此,可是张猛并没有郭达矢厉害,郭达矢生来就有写东西的天赋,虽然没有升职,但毕竟做这份工作还算是得心应手。
张猛见郭达矢抱着公文出现,疑问道
“达矢?你不讨厌张宗珲这狗贼?”
郭达矢把公文放下,说
“哎呀,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还是好好干吧,你就算是不干了,你能怎么办呢?你想投靠靖公啊,我看没门,你之前修汴河河道,靖公把你晾在了一边,我便知道靖公不想用你!”
张猛狂怒起来,他一个大手把笔塞进了墨盘里,又是把笔抓起来,满手是墨,随后走到墙壁上写了一首大诗,一边写一边气冲冲地破音大念,诗句如下:
“南囚鸿鹄盖三十,不见丈夫逐宝骥。代执山河一尺半,何来名臣宝剑春?”
“天下谓吾等闲辈,岂见我事为人人?袖里青云志屠龙,岂笑汉高不英雄?”
随后张猛把笔摔下去,指天大怒道
“我必杀你们这等鼠辈!”
这一堆话吓得郭达矢急忙去府衙里找水来要把张猛在墙壁上写的这些字给擦掉,可是这水怎么找也找不到,现在正当天热的时候,这墨迹已经干了,可郭达矢刚刚想爬上梯子,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正好来了。
“监察御史大人到!”
幸好这一次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是个好人,他便是萧景睿。
和此前在边境线上阻挡燕军一样,这一次萧景睿来淮南也还是镀一层金,萧景睿回京后,谢玉立即就找人给他进行包装,把他包装成一个在梁燕边境打胜仗的少年将军。而这次来淮南,则是要给京城的富家小姐们一个治政有方,君子有才的形象。
“你在干嘛啊?”
萧景睿见郭达矢要爬上梯子擦这首反诗,便是一问,郭达矢吓得摔下了梯子,萧景睿便看着这首反诗,疑问道
“这首诗,谁写的?”
郭达矢急忙把发脾气的张猛死力按在地上,道
“这不知道啊,不知道是谁写的。”
萧景睿回头一看,发现张猛满手是墨,手上抓着个墨笔,便知道是张猛干的。
这时候张宗珲走了进来,看见墙壁上写着一首反诗,他大怒起来,问
“谁在本大人的衙门上写这首诗?是谁干的?”
张宗珲回头,看见张猛的状态,刚想发脾气,萧景睿便道
“这个小吏啊,用尽全力想要擦掉墙壁上这首反诗,结果呢,想找抹布抓到了墨笔上,你这事情还怎么办啊?这个写反诗的人,一定要严惩不贷!你们两个人起来吧,赶紧把他擦了,我好办事!你们辛不辛苦啊?要不要我给点钱给你们?”
此前谢玉跟张宗珲商量好了,大家睁眼闭眼看着萧景睿在淮南道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返京,就当是给枢密使一个面子,也好积攒人缘,萧景睿很轻松地把自己的政务事情完成了,回汴京去了。
程知忌在府内和各位政府首脑吃着瓜子看着各地发上来的上书,丁羡威和一边的官员聊了起来
“唉唉,我听说啊,这枢密使大人的二公子,去了淮南道,你说他是办啥呢?顺风顺水的,当年靖公去了那里,哪有这么简单啊?”
丁羡威又在泼冷水,他说
“唉,他这个孩子懂什么啊?去了边境,打仗的事情都搁给身边的副将干,他自己傻到什么程度?这要是不设置塔楼岗哨,恐怕一下子就被燕军端掉了!还有这个淮南,就是问点无关紧要的事情,真要办事,他能懂什么呢?”
程知忌突然说
“唉唉,羡威,这是西北用兵的一份上疏,很急,你过来看看。”
丁羡威走了过来,程知忌直截了当地对丁羡威说
“羡威啊,想要为国家办事,做事要中肯啊!人的立身之本就在于君子不言,言必有中也;君子不行,行必有称也。你看看,这西北的将领就是乱说话给渝贼知道了,差点损失了一个营,这报上来的死了一百七十八人,主官斩首,现在找朝廷讳败冒功来了。”
丁羡威很委屈,自己活到四十多,他顶天立地,谁都敢顶,唯独自己这个好老师程知忌便不敢顶。
结束工作回家时,程知忌对丁羡威说
“羡威,你知不知道,宿州有个叫张猛的人,在衙门墙壁上写了首反诗,但是被谢二公子发现了,可是谢二公子饶过了此人,并给了此人一些钱财作为奖赏啊?这就是谢二公子为人的大度,张宗珲不善管理属下,以后必然出麻烦,但是此人肯定是会感激谢二公子的。”
丁羡威便道
“老师说的极是。”
程知忌推辞道
“羡威,也别老师老师的了,你当进士的时候,我才刚刚科考,当初和我走出乡里的那些孩子,最没出息的就是我,那要论辈分,你还是我的前辈呢。”
丁羡威又道
“也别这样,同平章事大人,您始终是我老师,要说除了陛下,我就服您还有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