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在真云仙门呆了一刻钟,安僮和台风就被送到了破败的真云观。用那位道祖的话来说,只有千年神仙以上修为的,才有资格留在仙门。
走了一趟真云仙门,台风的魂术便上了一个台阶,可以自己进出金杏叶。在真云观内,有师门阵法护佑,他可以自由活动。
半个月后,安僮恢复了体力。在老道陈青的主持下,台风代表真云仙门收他为入室弟子。一个记名弟子收了一名入室弟子为徒,这在真云仙门是头一回。
接下来,陈青给两人讲仙门规矩:一、任何时候,不得向他人提及真云仙门,表明自己的仙门弟子身份;二、达到地仙境后,回来守百年山门;三、达到神仙境后,为真云仙门守千年山门;四、师尊、长辈晋级,弟子有义务护法;仙门阵法维护,弟子有义务出力。五、弟子可以加入其他门派,却不能以真云仙门以外的身份收徒。六、真云仙门弟子,不得介入世俗争纷,不得封候拜将、不得建立俗世国家……。
不得不说,陈青乃天纵之材,一开讲,就停不下来,听得两位弟子直翻金鱼眼。期间还不让休息、吃东西、四处走动,不准说话、提问。
一天两夜过后,次日清晨,老道的上下嘴唇终于成功实现合拢。
“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没有。”
一人一鬼当即倒地,直接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等两人醒来时,陈老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年女道。
“姐姐,看见老道了吗?”安僮心有余悸,开口就问。
“哪个老道,是不是孙子陈青?”
台风暗笑,知道你不显老!
修仙者的模样,在晋级地仙境后,容颜定型,便不再变老。看女道的模样,应该是天才一级的人物。
“姐姐,怎么称呼您?”
“我叫龙娟茹,是十八代弟子。”
台风一愣,看着女道。老师济怀虽然是第十九代掌门,论辈分却是十五代弟子。
被台风盯着不放,女道有些无奈:“你徒弟可以叫我孙子。”
安僮像猴子一样窜了起来:“教个门规,一天两夜不让睡觉。孙子的孙子,就是这般尊敬长辈的?”
“不要叫,陈青守山满百年,凡间历练去了,我是来接班的。”
仙家的辈分够乱的!
活了上千年的老鬼生个儿子玩玩、收个徒弟练副本,属于常规操作。所以辈分这玩意,要扳起手指头数,能把后世弟子坑死!
“姐姐,现在是什么日子?”
“尚仁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未时初刻。”
台风吓了一跳。一眨眼功夫就过了三个月。得抓紧时间,赶往雪峰山的甘溪仙门,回归本体。
“你真是济怀的徒弟?”
“如假包换。”
“小祖宗,你惨了。老家伙最喜欢玩魂体双修,就我所知道的两百年里,他就玩废了二十多个徒弟……。”
当天下午,安僮告别女道士,开始北上之旅。
十二月二十日,婚嫁不宜、开宅立户不宜,却是出门、远行的大吉日子。下次有这么好的日子,得等到正月初八。台风等不及了,匆匆启程。
尽管安僮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听从安排。仙门的祖宗说得明白,他的成就,是建立在老师台风的成就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武陵山北侧到雪峰山的甘溪仙门,有三条路可走。最简单、最直接的是东线,乘船一路东去,经辰州府到宝庆府,换船西行。行程四千里,三个月时间,是最远、最安全的线路。
中线,直穿无人区,距离最近,只有一千余里,最快半个月。只是千里荒野无路可走,加上猛兽横行,除了猎人、采药者,智商80以上的人,基本不会涉足。
西线,两千五百余里,沿着山脉的西侧边缘行走,一个月半到达。这条线路,曾经是大多数人的首选。可是,雪峰山脉是天湘国与池国的交界地带,也是争议地区。如今,两国关系紧张,边界关闭,已经无法通行。
不管走哪一条路,都要赶到一百里以北的坪阳府,再做决定。
走完真云仙路,安僮的身体虽然缩到五岁孩童的样子,可速度、力量成倍提高,几乎可以和成人相比。半个时辰后,他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村庄。
家里已经徒空四壁,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安僮想在远行之前,到后山父母坟前祭奠,了却一番心愿。
隔着老远,看到家门口围着一大群人,还传来争吵声。
“鱼塘你占了,田你占了,如今又想占宅地,要点脸行不行?”
“是谁不要脸?大哥不在后,小僮你管过没有,吃过你家一口饭吗?”
安僮瞬间明白了,是两个叔叔在争自己家的房子呢。虽然房子破败不堪,可宅地连同菜园、后山还是值点银两。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老二,你对小僮不是一个鸟样吗?”
“再差也比老三强。”
……。
兄弟俩脸贴着脸对骂,身后两个婶娘作为第二梯队,随时准备提供火力支援。与寻常炸村不同的是,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的环节省了……。
安僮世代给安府为奴,并赐安姓。大树底下好乘凉,靠着主子的赏赐,置办了不少家业,比大多数平民过得都要好。要不是父母早亡,他也是个宠宝宝。
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这种大场面,不管男女老少,自然不会错过。左邻右舍三五成群凑到一起,将兄弟俩过往的“交战”史,全扒出来。
保长蹲在一旁,抽着三尺长的烟袋,一声不吭。他要等到双方喉咙喷烟、弹尽粮绝、无力再战后,再出面调解。
安僮心灰意冷,从一旁走上后山。众人还当是哪家小孩,不以为然。
没有祭品、没有香烛,安僮只是简单跪拜一翻,心里默念几句。下山时,他准备绕开众人,不辞而别。既然被人们当成是死人了,就得有死人的觉悟。
台风急了,叫道:“就这么放弃啦?”
“反正要走了,让他们去争吧。”
“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啊……,听老师的,下去!”
安僮点了点头,原路返回。此时,两兄弟开始了新一轮的pK,冷不丁进来一个小孩。
“谁家的小孩,带走!”
“我是小僮。”
见在场所有的人都不信,安僮又说道:“我叫安僮,父亲叫安德山,母亲刘氏;二叔、您叫安德湖,二婶钱氏;三叔、你叫安德海,三婶,龙氏……。”
安僮拾起一截树枝,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写字。
众人纷纷上前,仔细打量,人虽然变小了,可脸形、声音不变,信了一半。说出亲人的名字,又信了三分。这一带识字的人不超过十人,小孩只有三人,安僮和秀才的一对儿女。见他在地上写字,确认无疑。
“小僮,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饿的。”
见他不肯直说,大家也不多问。当今怪事多了,不差这一件。
二叔、三叔两家人见侄儿还没死,吵架失去了意义,想转身离去。保长这时动了,一把扯住两人。
“你们不管不顾,真的想让侄儿饿死吗?”
两人不语。
台风在耳边低声说道:“你三叔腰间的短刀不是凡品!”
安僮点了点头。他们从祖上传下一把宝刀,据说是先人替主子挨了一刀,主人赏的。父亲三兄弟分家时,三叔要了这把短刀,抵了一亩地。为此,三婶闹了好久。
“二叔、三叔,我准备出趟远门,想拿家里的田地换些路费。”
两人眼前一亮,随即低下头。即使侄儿要价再便宜,自己也买不起。
二叔忍不住问:“小小年纪,出去能干什么?”
安僮现炒现卖:“坪阳府来了一家戏班,想让我跟班扮猴子。”
众人一听羡慕不已。被人当猴耍,那也是艺人!
“想要多少银子?”
“鱼塘、田地、山林、屋宅全部卖掉,五两银子。二叔、三叔优先。”
“什么时候要?”
“如果明天晚上还要不到银子,就不卖了。”
众人听了,只有流口水的份。这一带的上田十两银子一亩、下田五两,而安僮名下的中等田有一亩,山林、菜地两亩,宅地半亩。打包价五两银子,贱卖!
三婶一听动了心思,把自家男人拉到一边。商量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好侄儿,三叔用这祖传的宝刀,换你的田地。”
安僮心里暗喜,嘴上却按台风吩咐说道:“小僮要的是银子,不是宝刀。”
“小僮你不识货。这宝刀拿到坪阳府的当铺,最少抵十两银子。”
“保长,三叔没骗我?”
保长一本正经应答:“前年我陪安秀才去坪阳府,同样的一把刀,抵了十二两银子。”
安府的人当东西过日子,是常规操作。这话一出,连大人都相信了。
“拿来我看看。”
三叔赶紧连刀带鞘递了过去。
安僮不运声色,先将金杏叶放在右掌掌心,然后伸手握住短刀。
就在安僮假意看刀的功夫,台风出了金杏叶,细细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