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荷说完后,拿出手机和莱阳互换电话,并表示自己最近都在杭州,随时等候。
等她刚走出咖啡店,莱阳忽然追出去喊道:“喂!你要是私自联系李良鑫,那咱们这事就甭谈了!”
八月的暖风吹晃着树叶,也吹得人心浮躁,李柔荷就站在风中回眸,淡淡一笑间没任何表态,拎着包转身离开。
于是,这个笑容便成了一个迷,一个关于未来的迷。
……
这天下午莱阳哪儿都没去,在屋子里琢磨,也上网搜了很多云彬的新闻。
说实话,云彬负面消息并不是很多,基本都是去哪里投资,又和哪家企业联合。
生活类的凤毛麟角,除了恬静的采访外,最多就是和宇家联姻的消息。
不过莱阳在调查中,也对恬父这个人有了更多认知。
有一个长达三十分钟,讲解恬凯荣发展史的采访。
通过那些老照片和记者口述,莱阳才得知恬父最开始也是穷小子,做钢材起家,再跟着时代浪潮,发展贸易、房地产、不良资产运作,一直到现在的云彬集团。
看上去顺风顺水,但在记录中他说了很关键的一句话。
他说自己早些年时运不济,跌宕起伏,直到结婚后才时来运转,他很感谢自己妻子,是她给自己带来了好运。
听到这儿时,莱阳想到了以前恬静说过,她很小时家境不好,父亲是在和余阿姨结婚后,借助对方的力量才扭转乾坤,短短十年就跻身为一流商业大亨。
而恬母也因为感情的破裂,在绝望中被一场大火带走了生命……
有些昏暗的房间内,莱阳放下手机看向窗外的天际,脑中又响起恬父说出“好运”这句话。
他内心又感讽刺,又替恬静心疼!
同时,他也意识到恬凯荣的确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成功地做到了“商人重利轻别离”这句话。
连自己结发妻子都可以抛弃,而且抛弃后还能面对镜头笑盈盈地感谢新欢。
这种毫无愧疚之意的人,现在也要用恬静的婚姻做赌注,与虎谋皮。
想在宇科集团摇摇欲坠时,连哄带骗想将其一口吞并!
殊不知,他家人的命运都被绑在了这辆名为“欲望”的战车上。
恬凯荣没想过输,只想着赢。
所以莱阳也开始理解,为何恬静掌权后开始排挤她父亲,明面上看或许是权力斗争,实际上她是在保护这个家族。
是否她也认为只有父亲完全下台,然后才能重新开始?
莱阳没有答案,只有在推演中一次次思索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人,一旦长时间思考问题,大脑会变得疲惫,所以晚上和大家一起聚餐时,莱阳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这种沉默却被首次参加聚会的李良鑫,当成了一种情绪反抗。
于是他猛喝了几口酒后,忽然起身,醉态地冲莱阳喊:“莱阳!我知道今儿这聚餐你不欢迎我,说实话!要不是给袁姐面子,我也一点都不想来,但我既然来了,就还想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这是一间靠近钱塘江的户外烧烤店,夜色正好,旁边桌的人也挺多,所以在莱阳抬头时,其余人也频频看来。
袁声大拉了一下李良鑫胳膊,让他控制下情绪。
“没事袁姐,我心里憋屈,你让我说一说。”
他一口将手里的啤酒见底,又从桌上拿起一瓶新的,用钥匙扣上携带的开瓶器“嘭”的一声打开盖子,边喝边直视莱阳。
酒沫子从他嘴角斜流而出,大面积地落在胸口……
“莱阳,阳哥,我再喊你一声哥,还有李哥、袁姐、宋文……既然大家今晚都在,让我耍两下酒疯可以吧…嗝~”
旁边客人瞄了几眼后,见惯不怪地吃喝起来,此时李良鑫深吸口气。
“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关系呢,也变了很多很多,我理解!这几个月虽然我跟大家住一个院子,但没打扰过谁!因为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跟我牵扯,呵呵……我…因为我是个大累赘,是!我是累赘,你们都怕给自己带麻烦不说,还帮不了我什么,更怕我拖累……所以我,我躲你们也远远的,我……嗝~”
李良鑫喝得猛了,打了好几个嗝,用手拍了拍胸口才断断续续地继续道。
“我没打算说这些,是袁姐,一次次主动关心我,我很感谢,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袁姐……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今晚也带我来聚会了……我也想忍着,可我忍不住……如果我给你,给大家造成不好的情绪了,给大家道歉。”
李良鑫深鞠一躬,李点和宋文见此都安慰起来,嘴上说着没事,但氛围的确降了下去。
莱阳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能选择沉默。
“我呢,这一年变化大的,别说你们不认识了,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我特么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在这儿?我……我就是一个特么说脱口秀的普通人,为什么在我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狗血的事!!”
李良鑫眼眶开始泛红:“我老婆为什么是一个傻子?我又为什么非要让一个傻子恢复正常?是!她正常了,所以我成傻子了,呵呵呵……哈哈哈!多狗血啊,一个富二代和我抢傻子老婆,我还……我还特么的,亲自把老婆送到对方手里,让她跟着对方去看病,我呢?特么的在干什么?哥们义气啊,帮兄弟搞事业,搞脱口秀啊!搞到特么的最后什么都没有,老婆也跑了,我特么成累赘了,谁管过我啊!啊——谁特么管过我啊!呜呜……”
李良鑫嚎啕大哭起来,旁边人频频侧目后,店主都赶过来询问情况,在和袁声大交涉完,又提醒声音稍微小一点……
这是莱阳第一次见李良鑫哭得这么狠,第一次!
他丢掉酒瓶,瘫坐在松软的地上,将脑袋埋在双腿间呜咽。
那声音真的很撕心裂肺,像一把小刀似的,缓缓刮着人心。
记得在千樱婚礼上,嘉琪当面宣布和余烈在一起,他都没哭成这样。
有些伤真是慢性毒药,时间越久毒性越浓。
这顿饭真的吃不下去了,没人再有这个心思。
李良鑫自己哭够后,竟什么都没再说,起身跑掉了,袁声大追了好长的路,最后还是一个人回来了。
她落座后,看着已经冰凉的烤串怔了许久,又与大家四目相对,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你们的确冷落他很长时间了。”
大家面色皆惆怅,宋文在惆怅中喝了口酒,咂咂嘴叹息:“哎,我们也不想冷落他,主要是他自己……就没打算敞开心扉的和我们聊。”
“这事的确很尴尬,不问吧,不合适,问了吧,帮不上忙。”李点掏出香烟,边点边补充道。
宋文又说;“而且他的为人处世,就……哎!动不动还甩锅,当然了,锅虽然不是甩给我的,但我都看在眼里,所以……也不敢深入接触了。”
说完,宋文和袁声大同时瞥向莱阳。
沉默中,袁声大给自己倒一杯酒,又给莱阳添酒道:“我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毕竟很长时间我都不在,没资格评价什么。只是莱阳,我很明白他现在那种孤独的心。”
孤独的心,这四个字让莱阳低垂的眼眸颤了下。
“我也明白。”他与袁声大碰了杯,说道。
随后莱阳也点了一支烟,转头眺望着黑漆漆的江面,上边此时还停泊着一艘闪烁灯彩的客船,它好像很重,游的很慢,也许是载不动,许多愁。
对于李良鑫,莱阳是有愧疚的。
抛开一切不谈,他是自己喊去上海的,嘉琪又是自己的送去香港的。
如果说这是自己造的孽,那该还的,迟早要还。
喝完这杯酒后,莱阳把“还”这件事深深记下了!
……
回去路上,望着满天星斗,莱阳有一种预感: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操作着许多人的命运,不管谁想再停下来都很难实现,命运轨迹都被逐渐推向某种最高潮!
至于高潮之后是猛然坠落,还是到达彼岸?
只有时间,能给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