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匡回猛然一声暴喝:“奸贼送死!”
伴随着“哧啷啷”和“呼呼呼”一连串声响,匡回的马鞭的把手处猛地弹出一把匕首,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尖锐和锋利,带着主人赋予它的力量、速度和精气神,冲着当面扑来的一个蒙面持刀的贼人的胸口飞奔刺去,力气之大,竟然尽皆没入胸中!虽然黑色的衣服遮掩了血花的刺目艳丽,却遮不住它的骇人浓腥!而马鞭也带着皮质的韧劲和主人的狠戾,破开空气的层层围堵,呼啸着向一个弯弓射箭的蒙面贼人扑面抽去!面巾立刻被抽得稀碎,鼻梁骨正中顺着鞭印已然豁开一个破口大洞!
两声惨叫后,两个贼人应声栽倒在地。
这一切,快的不过眨眼之间!
“夫人!十个贼人,灭了两个!”匡回跳下马车,右手握着马鞭,呼呼生风,上下飞舞,将破空而来的箭羽尽皆扫落;而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座位的车板下面抽出了一把三尺来长,五寸来宽,寒光闪烁、杀气透骨的大片刀!那雪白锋刃、钢蓝精灵犹如嗜血的魔鬼,发出令人胆寒的“铮铮”的夺命符音!挥刀之际没有任何阻滞,然而一颗人头已经飙到十米开外的空中,恰好一个蒙面家伙弯弓射箭。于是,一个奇异的场景出现了,一支利箭呼啸而来,竟然正中人头脖腔!人头插着利箭,带着两股合成一股的魔幻怪力,从天而降,落到另一个贼人的头顶!那家伙猝不及防,应声倒地,脑袋已成西瓜瓤瓤豆腐渣渣,红的白的流了一地,而人也带着红白之物咕噜噜地滚下山崖!
“又灭两个!”匡回越斗越勇,无比亢奋,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战场。
眨眼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高家车夫竟然杀人如割韭,凶悍无匹敌,接连四个劲敌都被他送去喝孟婆汤了!绝对堪称杀神!
剩下的六个贼人无比胆寒,万分忌惮!奸诈的贼人开始避其锋芒,却把进攻的焦点改在了马车上。
顿时,利箭如雨,纷纷射向马车!“噗噗”声中,马车顿时成为长满了箭羽的刺猬!
车里忽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孙丽!”
“夫人!”匡回边战边高声呼喊。他的嗓子嘶哑破了音,仿佛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马车里,所有人的手臂或腿脚都插着箭羽,鲜血迸流。就连庄容的大腿上也插着一支利箭,可她却浑然不知昏迷不醒,哼都没哼一声。而小闺女孙丽则倒在母亲庄容身边,两只箭羽正中她的后心!她瞪着一对圆溜溜、泪汪汪的眼睛,不舍地望着这个世界!
身旁的小姐姐孙美的左边大腿也中了两箭。她扶着妹妹,双手满是自己的鲜血和妹妹的鲜血。她被吓傻了,已经目眦尽裂、浑身颤抖。她尖声嚎叫着,挣扎着,拳打脚踢,以蛮力挣脱了高进的臂膀,纵身跳下马车,扑倒在地。但她很快爬起来,满脸鲜血,带着两只利箭,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顺着山道往前跑。她的身后接二连三,不时落下几只铁镖,几根箭羽。有一只利箭竟然擦肩而过。原来,是匡回的马鞭打偏了这些袭击小姑娘后背的兵器!真是险象环生,令人揪心!
高进哭叫着撅断了手臂上的箭杆,就要跳下马车,庄瑛一把揪住儿子的袖口,悲怆地道:“儿子,记住,我们与别人无冤无仇,戕害我们的非查家老虎和孙家勾搭莫属!今天,就是他们布下的一张网!”说着,也一把撅断了右腿上的箭杆。
高进圆眼一瞪:“母亲,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好儿子!”庄瑛道,“你替娘护住姨母和……娘去救你妹妹!”说罢,双手在车壁上重重一按,一对兵器从马车内壁上弹了下来。原来车壁上嵌着一对峨眉刺。那正是庄瑛惯使的兵器!而高进的手中也多了一把手弩。那是遍买不着,高进央求父亲亲手做的。今天出门时,他悄悄带到了马车上。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呢!
庄瑛正准备下车,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气血上涌,又是狂吐一大口。这时,高进一把拉住她,惊骇地道:“母亲,妹妹不见了!”
可不,山道上已经没了孙美小姑娘的身影,远处却传来她凄厉的哭嚎声。
高进跳下车要去追,庄瑛赶紧下车,抓住他的小胳膊道:“逃出险地就好!高进你也跑,娘给你打掩护!”
“不,儿子要护住娘亲!”
儿子们平日都是尊称她为母亲,只有在撒娇亲昵时才会喊她娘亲!
庄瑛不禁热内盈眶:“儿子,好样的!我们娘儿俩……”
话音未落,迎面忽然扑过来一个满脸血花的家伙。原来他刚才企图用铁镖袭击孙美后心,匡回见后暴跳如雷,劈头盖脸赏了他一鞭子。只不过,因为马车横在山道之中,也将匡回和庄瑛、高进母子,以及这个家伙都隔开了。而匡回生怕这母子吃亏,纵身跳到马车上准备过来帮忙,匆忙中给了那家伙兜头一鞭子,可惜有点鞭长莫及,鞭捎撩了一下那家伙的脸而已。饶是如此,也将这贼子抽得眼珠暴突,耳根撕裂,晕头转向,跌跌撞撞,不知死活地朝着母子俩迎头冲了过来。
陡然遭遇这满脸血花、浑身血腥的家伙,庄瑛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踉踉跄跄地往前张嘴一喷,正好吐这家伙一脸一身。这贼人眼盲耳背,又被呕吐物浇灌,早已傻愣。庄瑛右腿还插着利箭,疼痛难忍,只得右脚寸步向前,随之展身,左脚向前大步迈进,呈龙骧虎步,同时,右手持刺向前平扎。真是顺势而为,歪打正着,正好刺进这贼人的心脏!此乃峨眉刺中最经典的猛虎扑羊进步平扎式!也是庄瑛平日惯用的招式!所谓,非炉火纯青岂能如此趁巧?!
“好!”高进激动不已,连声叫好。
“少爷,当心后面!”匡回突然凌空一声惊叫。原来此刻他金鸡独立站在车顶,瞧见危险迫近,只是因为母子在场,不便出手,就是忌惮误伤了他们,只能是惊叫提醒!
高进只觉得脖后生罡风,泰山压头顶,顿感浑身汗毛倒竖,死神迫近!他虽年幼,却反应极快,人未转身,手弩已经指向身后。“刷刷刷”三声连响,身后传来三声惨叫,并接连发出“噗通”的倒地声和兵器“哐啷”的落地声。
高进回过身来,只见三支连发的弩箭居然射中了三个蒙面贼子,而且其中一个是当胸洞穿,当即毙命!而另两支弩箭也分别射中了一个家伙的大腿、一个家伙的手臂,竟然也是洞穿!
高进先是一呆,后又狂喜。万没想到,手弩居然是这么好使的大杀器!
原来,弩是一种装有臂的弓,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部分组成。虽然弩的装填时间比弓长很多,但是它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率更高,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较低,是古代一种大威力的远距离杀伤性武器。强弩的射程可达六百米,特大型床弩的射程可达千米。而且,弩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只需要很少的技巧即可操作。即使是新兵也能够很快地成为用弩高手,而且命中率奇高,足以杀死一个花了一辈子时间来接受战斗训练的武林高手、盔甲骑士。
高进使用的是三支弩箭连发的手弩。他虽年幼,但爱弩如命,缠磨着父亲做了这么一个,又总是苦练。今日上战场,一是贼人当他是稚童,完全没有防备他有如此利器;二来距离很近,命中率自然高;三来,高进得匡回示警,那一发之力铆得足足的;四来,也是最为关键的,他反应灵敏,人未转身,弩箭已发!若是等他转身再发,说不定已是对方的刀下之鬼!
母子携手,绝地反杀,造成敌人二死二重伤!十个贼人此刻只剩下四个,其中还有两个大腿、手臂重伤!
那两个重伤贼人倒在地上哀嚎,而另外两个蒙面贼人看势头不对,不退反进,愈发疯狂!显然,他们就是刀尖上翻筋斗,玩命的货;粪缸里游泳,不怕死(屎)!当然,这也说明,他们这次接的是死命令,干的是死任务,做的是死士亡命徒!
因为手弩有个致命弱点,就是装填弩箭费时费力,因而弩箭连发之后,高进再无防身杀器;而庄瑛使得峨眉刺是近身短兵器,所谓一寸短一分险;她又肠胃作怪,头晕目眩,再加上右腿受了箭伤,不免疼痛难忍,气喘吁吁,步伐紊乱,摇摇欲坠。无疑,母子二人落了下乘,成为两个贼子攻击的目标!幸而匡回已经跳过马车这个障碍,护持在母子身边!
那两个贼子,是硕果仅存者,可见武艺在这十人中绝对是佼佼者。他们一个使抢,一个使棒,使枪的枪挑一线,使棒的棒打一片,配合得当,又专挑母子进攻,也时不时抽冷子给匡回一枪一棒。匡回既要护持主子,又要防身,更是投鼠忌器,深怕伤了他们母子!再加上山路狭窄,马车横道,匡回不免有些放不开手脚,偏那两个贼人疯了似的,毫无顾忌!如此他们竟然打了个平手,战了个势均力敌!
一时间,只见枪挑了高进的衣袖,而匡回立马回了那贼子腿上一马鞭,不料被他躲过,只是抽得他裤腿布片飞舞;又见棒子眼看就要扫到庄瑛的小蛮腰,而庄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好巧不巧、好险不险地正好躲过棒打!
这时,那两个重伤者缓过劲来,犹做困兽之斗。大腿受伤者腿不能动,就坐在地上,双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左右开弓向母子打来,好几次都险些打中他们;那手臂受伤者则灵活地穿插进来,不时踢上一两脚,还把高进踢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显然,贼子也是因为受了伤,准头和劲头受限,这才没有给母子二人造成致命打击。饶是如此,也给母子俩造成极大困扰,弄得他们左支右绌,被动应付。
那两个使抢、使棒的这时也回过神来,专一对付匡回,一枪一棒耍得密不透风,竟如铜墙铁壁一般!
见扔石头不见效,那大腿受伤者急怒攻心,竟然对着庄瑛孤注一掷手中的长剑,誓要与庄瑛共同赴死!庄瑛身体不适,但脑子清醒,紧急中她猛然踢飞两个鸡蛋大小的石块,正中这个重伤贼子的眉心。那家伙应声仰面倒地,长剑也突然改变方向,飞到一边,插在地上嗡嗡作响!
母亲的斗志和成功鼓舞着高进!他聪明绝顶,立刻照着母亲的样子,且融会贯通,脚踢黄土,一踢就扬起一大片沙尘。扬尘飞进了手臂受伤的贼子的眼睛,那家伙立刻以手遮眼,连连后退。而庄瑛也踉跄着揉身跟进,一剑洞穿了他的心窝!那剑正是大腿受伤者扔在一边插在地上,被庄瑛顺手牵了羊!
形势瞬间发生逆转!匡回深受主子战绩鼓舞,精神抖擞,抢步上前,马鞭指东打西,挥上抽下,大刀左右逢源,前砍后劈;而庄瑛得了宝剑,又不按照剑法套路出招,使得却是峨眉刺法,可谓怪招迭出,出神入化,令贼人防不胜防;高进也捡了一把大刀,时不时找准机会捅上一刀,竟然屡屡得手,虽然没能给贼子致命一击,却也把贼子割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嘚嘚”的马蹄声和“杀啊”的呼吼声此起彼伏,一队人马打三岔口方向疾驰而来!听声音,这支人马足有十多人!
正在鏖战的五人皆神色巨变、浑身战栗!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也不知下一刻是生是死,唯有此刻搏命一拼,方能有生还可能!
机会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此刻,每个人只有这最后的机会,胜者继续世上为人,败者立马地府做鬼!
偏偏庄瑛即使在最后时刻也要解开心中的疙瘩,她怒吼一声:“查家老虎孙家狗,受死吧!”说罢,使出全身力气,对准贼子就是穿心一剑!
那两个贼子突然听到庄瑛的怒吼,竟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因为,今日乃是主子处心积虑、绸缪多日的杰作,势必要将这帮碍眼的家伙一举荡平!可是,如此绝密之事,这妇人怎么就知晓?
而且,他们知道多少秘密?
就在他们忙着思量这些问题时,突然觉得身子一阵剧痛,两个人身上都中了致命利器!
一个贼子,胸口插着庄瑛的利剑,肚子上扎着匡回的大刀!另一个家伙,脖子上勒着匡回的马鞭,心窝上扎着高进的大刀!
他们忙着受死,从此没有疑问!
合力结果了这两个贼人,母子、主仆三人立马收回兵器,后背相靠,面向来敌!
顷刻间,十多人马冲到了他们跟前。高头大马,悍勇壮夫,刀枪林立,严阵以待!
令人胆寒的是,其中一个男人的马上居然趴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腿上还插着两只撅断了箭杆的利箭!正是刚才逃跑、失踪了的小姑娘孙美!
“放下孩子!”庄瑛举着长剑,颤抖着厉声喝道。
“高夫人!我们是……”
“不管你们是谁,放下我妹妹!”高进也举着大刀,带着哭腔喝道。
一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跳下马来,笑道:“果然是你们的家人。她带着箭伤,一路哭泣。我们抱着她,可是她拳打脚踢,奋力挣扎!无奈,我只好点了一下她的穴道……”
“不许过来!”匡回举起了手中的片儿刀和马鞭,恶狠狠地喝道,“放下小姐!否则,我会让你尝尝从天上掉下来摔城肉饼,再被我钢刀剁成肉泥的滋味!”
那小伙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阎王匡老回!昔日战场上的杀神!晚辈敬佩!”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匡回和庄瑛、高进母子皆是浑身一震。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匡回的绰号!几十年前,匡回确实是庄瑛外公手下抗狄悍将!不过,庄瑛外公战死,他选择做了蔡家忠仆!
“你是谁?”高进忽闪着大眼,厉声问道。
“咦,不记得我了!我叫满春。前几日,在八合货栈,你们兄弟想淘换手弩,你小弟高挺还突然在前院学会了转圈子走路……”小伙子笑道。
这母子、主仆三人突然想起,前几天确实在八合货栈见到了满春等这帮人!当时,他们正在忙着卸货、搬货,满春甚至还答应帮助他们留意手弩。
满春弯腰作揖,含笑道:“我乃白虎堡护卫满春!受我家主人邓大掌柜和庄石将军、高仁校尉之托,前来接应夫人……”
庄瑛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身子也摇摇欲坠……
“快,去涂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