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双簧(22)
王宫当中,赵政翻阅着奏折,觉得差不多了。
该收手了!
打苍蝇也好,打老虎也好,不能尽数打死。
目的与手段要明确,不能让手段变为目的。
继续反贪墨下去,可能危害大秦的根本利益。
大秦本质上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为权贵服务,准确来说是为秦王服务。
陛下,为何造反?
想来很多官吏臣子,也是疑惑不解吧!
赵政只想要说,不是寡人想要造反,而是你们不该寡人活路。
寡人舍不得死,只能你们去死了。
所幸,这是在大秦。
在大秦,秦王就是律法,秦王的言语凌驾在秦律之上,也没有保护私人财产之说。
大秦也没有私有制,有的是君王所有制。
你的东西,不是伱的东西,而是君王的东西;你的钱不是你的钱,而是君王的钱;你不是属于你自己的,而是属于秦王的。这被称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没有理由,可以制造理由,严惩那些五蠹,剥夺他们的财产。
割稻草一般,收割五蠹。
坏事情皆是郭开干的,关我秦王政何事。
秦王政,是受到奸臣郭开蛊惑,然后才大肆的杀戮贤明臣子。
一切是如此的完美。
……
王宫当中,扶苏拜见父亲,说道:“父王,最近有臣子到了孩儿那里,向孩儿说一些事情。让孩儿来劝说父王,求父王手下留情。”
赵政笑了,说道:“那些人不该死吗?”
扶苏说道:“父王,杀他们应该用秦律,可父亲量刑太重了?有些不该杀的,却是杀死;有的不该流放的,却是流放了。此事,大为不对!”
赵政笑了,他最不怕讲道理。
在讲道理上,他从来没有输给任何人。
赵政笑道:“在关中某个城市中,有一个商人雇佣一群黔首干活,等到干活结束的时刻,却是拖延不给工钱。黔首多次讨要,皆是失败了,又是向秦吏求助,可秦吏却是多次拖延,求得不得!”
“最后愤怒的黔首,直接拿着刀子,捅了那个商人一刀子,事后被判处死刑。在事后,附近的商人纷纷还清了工钱,再无一人拖欠工钱。
扶苏呀,秦律不如黔首的一把刀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扶苏哑然无语,说道:“父王,说的对!只是……”
赵政笑道:“只是什么……”
扶苏说道,“父王严惩贪官,这是应该的,可要谨慎使用死刑。第一,若是法定从轻,给予贪官改过的机会,很多贪官被查之后啊,都能够积极配合调查,主动承认罪过出,从而减少破案的难度。
“其次,很多贪官,官官相护,若是给予去其机会,会交代一些其他证据,拉出其他的大鱼。”
“最后,生命是无价的,该给那些官吏一些机会,人的脑袋不是韭菜,割掉之后再也长不出来了。”
赵政听着,说道:“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很有道理个屁。
心中很是愤怒,可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喜怒不形于色。
赵政笑道:“记得,寡人率领大军,打到了邯郸城后。秦军只是出动了一些钱财,立刻有赵人前来带路,维持秩序,还有送上食物,颇为热情。寡人有些不解,立刻上前去询问。”
“那个赵人说,赵国是赵王的赵国,是权贵的赵国,可不是庶民黔首的赵国。在秦军攻击赵军的时刻,赵军只是遭遇挫折,就是溃败而去,就是举手投降,很少有赵人死战到底。”
“扶苏呀,你说赵人黔首为何不爱赵国?”
扶苏深吸一口气说道:“父亲是说,赵人官吏对黔首庶民,多有盘剥;导致庶民黔首,皆是不爱赵国,等到敌人到来的时刻,不愿意为赵国而战。故而,官员应该对民众好一点。”
赵政说道:“扶苏,你可明白了!”
扶苏说道:“孩儿明白了,重刑罚为严惩官员,让官员畏惧,让官员对民众好一点!孩儿,就不该来……”
说着,言语有愧疚之感。
赵政说道:“那你为何要这样?”
扶苏说道:“很多事情,父亲做的很对,可孩儿不好拒绝,只能来了。等会我就回去,就说父王已经拒绝了!”
这个世界,是人情社会。
很多时刻,依法执政固然是好事情,可竖立威严。
可若是一味的铁面无私,会没有朋友的。
扶苏只是下意识的来劝说,成功不成功,无所谓。
赵政说道:“不,等会我们进行吵架一番,寡人会摔桌子,你会气愤的离去。不久之后,寡人会传旨意斥责你。那些人也会网开一面,会流放几年。”
“正好让那些人感激你!”
扶苏愕然说道:“父亲,这是何意?”
赵政说道:“大道阴阳,一刚一柔,霸道的君王,必然有性格柔和的太子。寡人性格霸道,杀人放火无数,注定是当不了明君了,坏事情还是寡人来做吧,寡人为你清理灰尘。”
“至于你,就是扮演仁慈的太子,多次向君王上书劝谏,遭遇君王责骂贬低,可还是一味护着臣子。
对比之下,很多的臣子会投靠在你麾下,成为你的心腹,可帮助你巩固太子之位!”
开口说着,把父子唱双簧的把戏,直接说出来。
这不算高明的计谋,却是能为太子拉拢一群人,巩固太子地位。
也是大秦的未来的施展纲领。
文帝之后,必然有武帝;武帝之后,必然有文帝。
一刚一柔,就是治国之道。
老爹柔弱,儿子也是柔弱,这会让臣子觉得君王可欺压,蹬鼻子上脸;若是老爹强硬,儿子也是强硬,会让臣子受不了,出现大问题。
赵政打算自己刚强一辈子,做一辈子坏人,给臣子留下残暴的印象;等到扶苏登基的时刻,用着柔和的政策,立刻无数的臣子会感激涕零,对于扶苏忠心耿耿。
幸福,很多时刻就是比较出来的。
扶苏听着,立刻明白这是父亲在为他铺路。
“父亲,何必如此。若是纵容那些贪官,会害民不断,民众受到欺压!”此刻,扶苏反而是劝说着父亲,要执法严明。
赵政笑道:“扶苏呀,做事情要讲究计谋,而不是一味的鲁莽。寡人这次,为何敢于借助统计司和反腐司,这两把刀大肆的砍杀贪官,不是寡人头铁,倔强,而是深谋远虑当中。”
“首先,赵地免税五年,秦国免税三年,恩惠底层的民众,让底层民众感激,站在寡人的这一边。”
“接着,又是大量的册封诸侯,还有给予底层士卒食邑,就是为得到军方的支持,军方站在寡人这一边。”
“最后,寡人又是灭亡赵国,获得巨大的威望,威望直追秦昭王,让秦吏们畏惧不已!”
说道这里,赵政冷笑着,有些轻蔑。
陛下为何造反?
而现在,赵政就是背叛了地主阶级,直接站在泥腿子的一边,还直接在地主阶级身上捅了几刀子,结果还是安稳当着秦王,没有发生兵变,就是因为那三手准备。
在清理贪官的时刻,赵政更是让黑冰台和宫卫军进入戒备状态,时刻小心防备。
若是被贪官们发动兵变,直接弄死了,那可就是搞笑了。
赵政说道:“到了现在,寡人已经杀的人头滚滚,也该结束这一切了,正给你面子。”
……
宫殿当中,秦王政与太子扶苏在谈论着,可渐渐的双方争吵起来,到了最后,太子拂袖离去。
秦王政似乎很是愤怒,直接将桌子踹到,诸多的奏折散落,大殿当中一片狼藉。
众人皆是被吓得不轻。
只是看到秦王政端坐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很是生气的样子。
不久后,关于秦王政与太子扶苏争吵的事情传播开来,双方争吵的内容,没有人知道具体内容。
可大家皆是聪明人,皆是猜测到其中的意思。
不久之后,秦王政传来旨意,直接扣除太子一个月的俸禄,闭门思过。
不久后,统计司和反贪局也是消停下来。
不再大量的调查,不再去抓捕人,不再砍头,杀人。
轰轰烈烈的行动,暂时停息下来。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可在王宫当中,赵政却是听着统计司的报告,脸色在铁青,下面的欺上瞒下,吃拿卡要,到了极为惊人的地步。
乌氏倮拿着一些账本,上面有着最近一年的统计数据,此刻正在为秦王政汇报着相关信息。
“大王,臣调查了秦国各处的府库,不断的突击调查,结果还真的查处不少的猫腻,很多的府库存在眼中的亏空。”乌氏倮说道:“大王,在很多府库当中,一个粮食屯当中看似有粮食,其实中间架着一个木板,只有上面有粮食,下面的粮食是空的!”
“那些空缺出的粮食,多数落在硕鼠手中。”
“他们就用这样代表办法,瞒过了地方的检查。等到三年后,自然的调离而去,将黑锅甩给下一任。下一任,若是没有发现也就罢了,若是发现了猫腻,也是选择沉默。毕竟在任期内出问题,县令也是百口莫辩!”
“等到需要粮食的时刻,就是适当的克扣民工的粮食。按照大秦的律法,从事铸墙等劳动力重的工作,早食0.5斗,晚食为0.3斗,至于站岗,或是从事其他轻体力活,早晚皆是0.3斗。若是在缺少粮食的情况下,一天吃0.3斗。”
“他们会选择适当的克扣员工的口粮,每顿饭克扣一拳头粟米,长年累月之下,就是庞大的数据;还可以增加野菜,增加糠皮的数量,从而可充足获取钱财。”
“根据臣的调查,很多县城粮仓亏空在五层左右,郡城的粮仓亏空在三层,敖仓,洛阳仓,咸阳仓等大型的军事仓库,倒是没有出现亏空。”
“在地方上,秦吏多数有不法行为,亭长之流吃拿卡要,这是常有的时刻,还有亭长,时常到了一些富户家中敲诈钱财,若是不给了,那接下来就有好日子。还有富户还与地方的乡啬夫、亭长、里正等勾结在一起,不断的侵占一些平民的耕地,掠夺其钱财。”
“这样的现象,在关中,汉中,陇西等地很少,可在太原郡,河东郡、南阳郡、南郡等地区,却是极为普遍。那些秦吏变质的的厉害,秦法形同虚设,多数为欺压小民为主,维护大户的利益。”
乌氏倮洋洋洒洒的说着,说着秦国在各地的情况。
赵政听着,感觉脸在发烧。
一切都有预料,可真的听到这一切,还是令人羞愧不已。
商君真以为,靠着严密的法度,就是能让大秦繁荣强盛。
可现实,却是有些打脸。
赵政叹息道:“老子是对的,孔子是对的,商君错了。靠着法律约束人,进行治国,最后只是搞笑而已。”
乌氏倮没有回应,稍后继续说着。
赵政仔细的听着,心中也在庆幸着,休养生息是正确的,不仅是挖出大量的硕鼠,更是让民众得到修养。
不然一直开战,不断拼杀,纵然是灭掉六国,秦国也会元气大伤,国力损耗殆尽,民力损耗殆尽。
稍后,郭开汇报着。
赵政仔细的听着,神情微微变化。
稍后,这两位离去了。
赵政翻阅着这两个册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从这两个册子,看出了大秦的危机。
秦国灭掉了赵国,最近几年不断的投入,花钱无数,损耗物资众多;
可在后期,赵国却是会不断反哺着秦国,秦国民众可以修生养息了,可以放弃压榨民众,民众也能从疯狂的内卷当中,走向外卷。
世界就是如此,不是疯狂的内卷,压榨自己人。欺压自己人,掠夺自己人财富;就是疯狂的外卷,压榨外人,欺压外人,掠夺外人的财富。
过去的时刻,大秦内卷为主,未来必然要外卷。
……
夜晚的时刻,一切结束。
“大王,最近你有些忧愁!”芈蝉担忧道:“大王呀,笑口常开才能长寿,过于忧郁,不利于长生!”
赵政感受着身边的美人,感受那熟悉的气息,说道:“秦国国事繁杂,各种大小问题众多,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会酿成大祸,寡人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兢兢业业,只求祖宗保佑!”
芈蝉说道:“大王呀,明天妾身打算去城外踏青,大王不如也陪着妾身一起去吧!”
赵政说道:“不如,让王芈倩,芈文,妫嘉,赵玉等,我们一起去。”
芈蝉说道:“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还是我们一起去,不带着他们。妾身更是喜欢二人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世界。”
赵政说道:“好吧!”
回想一下,好久没有与芈蝉在一起了。
芈蝉,毕竟为他生下四个娃,对于她宽容一点,宠爱一点,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