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加尔要塞,指挥官办公室内。杰德正在布洛妮娅面前立正。大约二十分钟前,已经安顿在要塞内的波托克告诉杰德,自己已经把处分他的权力交给了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苦笑道。
“陛下也真会出难题。”
“这是因为陛下信任您。”杰德说,“即使您对陛下有所质疑,陛下也不会担心您会做出有失公正的决断。”
“那我希望陛下能更坦诚或者说开明一些。矛盾总是会在猜忌和闭塞的环境下滋生。好吧,这些先不说。”
靠在椅子上,布洛妮娅盯着杰德的双眼。
“杰德将军,你承认自己的过错吗?”
杰德挺胸。
“我不承认,我没有犯下任何过错,我也没有投毒。但如果处分我能够让事件平息,那么我愿意接受。”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我无法处分你。”
“您的意思是……”
“毕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把你和这件事连起来。不管怎么怀疑,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
布洛妮娅不再望着杰德,而是拿起桌上的文件。
“投毒的事尚有需要查证的地方。现在处分了你,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冤屈。你去吧。”
“多谢大人。”
谢过布洛妮娅,杰德多立了一会儿,像是期待布洛妮娅能看过来。但指挥官的注意力全在文件上,他只好出去了。
这份文件是罗加尔要塞以及王国军现状的详细报告。这几天王国军将罗加尔要塞的物资武器全部清点了一遍,再由布洛妮娅重新分配。军队因为有了些战损,也需要重新编制一下。
她看的就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报告。这个报告还有另外一份。
“布洛妮娅大人。”
随着敲门声,门外的沙兰打个招呼就直接进来了。
将布洛妮娅等着的另一份报告放在桌上。
“这是卡莫尔要塞的现状记录。”
“辛苦了,沙兰。”
布洛妮娅拿到手里看了看,眉头多少舒展了些。
精灵的加入真的至关重要,雇佣军的战损比预想的要少。而且雇佣军不需要进行编制,只要补给一下随时可以投入下一场战斗。
王国军这边总体来说也没有问题,物资也相当充盈。不过稳妥起见,布洛妮娅还是决定先修整几天,再考虑要塞西部四座城镇的收复。
这件事不需要着急。那四座城镇都在平原上,魔族军把它们当做后勤中转站,不会有多少守军。就算有,知道要塞被攻破后,他们肯定也待不下去。
不出意料的话,魔族军应该会退到西面的比努斯河一带布防,与王国军隔岸对峙。那是一条纵贯南北的大河,沿岸有许多人类和精灵的城镇,如今都变成了魔族的屯兵之地。想要攻过去绝非易事。
“今后有得忙了啊。”
布洛妮娅把两份报告丢在桌上,捏着眉心。纸张散在桌上,沙兰将它们重新整理好。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多亏您的努力。”
“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对了,沙兰。”
布洛妮娅忽然一笑。
“是你跟利奥说的罗加尔要塞战况吧?”
“呃……”
沙兰惊讶的表情只露出了一点就平息了。以布洛妮娅的头脑,能想到这一点也不奇怪。
虽然沙兰这小子平时不怎么说话,又认真服从命令办事,给人一种传统军人的印象。但布洛妮娅早看出来,沙兰的正义感非同小可。
罗加尔要塞的战斗报告传到卡莫尔要塞后,杰德马上把利奥赤瞳和精灵小队都关进监牢。沙兰也看了报告,觉得事情要变得麻烦了,便把内容简写出来,找借口检查监牢,交给利奥。
“如您所说,布洛妮娅大人。”
“好,你做得好啊。”
布洛妮娅放心地出了口气。
“知道还有你这样真心为人类与精灵着想的军人,我开始觉得未来可期了。”
“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大人您可以多信任我们一些。”
“嗯,我会的。你去吧。”
等沙兰也出去,布洛妮娅又一次靠住椅子,打算小憩一下。
她相信沙兰的话,并非所有人类都对精灵漠不关心,也不是所有军人都只会遵守命令,却不在意这些命令会导致什么。
现在还远远没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希望仍然存在。
所以这次,自己不会再犯过去的错误了。
*****
“呀啊!”
莉卡奋力的一剑斩杀了身边的魔族士兵,在尸体还未躺平时她就飞奔起来。
这里是位于卡莫尔要塞西南方向的滚木矿井,早已废弃。莉卡正在矿坑的一条狭窄通道里跑着,精灵伊利斯在她身边飞行。
她和反抗军在两天前抵达这里。一路上大家小心谨慎,确定没有暴露任何行踪。但仅仅两天,魔族军就将矿井包围了。
他们发动了一波成功的突袭,将反抗军分割成几部分。莉卡独自冲出来,大杀特杀,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从战斗的迹象判断,她感觉敌人是冲自己来的。也是,如果只是为了对付反抗军,应该不至于来这么多人。
但这次的袭击确实与过去都不一样。才两天魔族就能发动这么周密的袭击,恐怕不是追着反抗军来的,而是事先料到反抗军会到这里。
想必对面来了个相当有能力的指挥官。那一定不是为了对付反抗军,而是莉卡。
既然如此,我就要表现得足够显眼,让魔族军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给其他人争取重整旗鼓和逃走的时间。
“莉卡小心!”
伊利斯的警告让莉卡迅速止步。只见旁边的高坡上跳下一人,仿佛巨石落地发出很大的声响。
“终于追上你了!”
是格罗拉克。浑身黑红相间的铠甲,戴着把头包起来的头盔,不露出半点皮肤,充满了冰冷无情的金属感。
他的大剑满是獠牙一样的花纹,“牙缝”位置露出血一般的猩红色。他的左腕甲比右腕大了一圈,像是嵌着一面小盾牌,有个骷髅的图案。
随着他落地,又有几个魔族战士跟着落下,围住莉卡。
“嘁,只能杀出去了!”
白光一闪,伊利斯融入了莉卡那太阳形的胸针里。这个状态她可以让自己的魔力与莉卡的魔力同调,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格罗拉克扛起大剑。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女人!扔下武器投降吧!安兹大人大发慈悲,愿意留你性命!不要不识好歹!”
“不可能!”莉卡举起大剑,摆开了架势。
“怎么,难道你以为还有逃走的可能?”
格罗拉克把大剑往地上一砸。
“愚蠢!因为安兹大人下令活捉你,我们才多花费了些时日!否则我早就杀光你们了!”
“那你尽管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伤害其他人!”
“反抗安兹大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只不过今天我顾不上其他人。他们若是想逃,我也可以网开一面。但要是下决心顽抗到底,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着,格罗拉克也举起大剑。剑身的猩红色瞬间变得更加明亮。
“报上名来,女人!”
“我是圣骑士莉卡!”
“莉卡……我记住了!我是安兹大人麾下的将军格罗拉克!既然不肯降,就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话音刚落,格罗拉克拔步上前。两大步拉进距离的同时就做好了挥剑的准备。
咣——
一剑砸地,势大力沉。莉卡稍稍让开,打算马上还以颜色。
“唔哦哦哦哦!”
却看格罗拉克手一抬,刚落地的剑立刻扬起,而且剑尖十分准确地划向莉卡的喉咙。
没料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莉卡匆忙躲闪。格罗拉克让大剑顺势转一圈,猛力挥砍。
铛——
无法躲闪的莉卡终于招架了一剑。
“呃!”
险些没站住脚步。她这身铠甲来自女神的赐福。在她的世界,她可以穿着这身铠甲把任何体型的魔物打得满天乱飞。
但只接了格罗拉克一剑,莉卡就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上对方。
她现在更加明白,为什么卡沃斯总是提起格罗拉克这个名字,人类心目中恐怖与痛苦的代名词。
据说战争初期,人类无论是兵力还是物量都占有绝对优势,却一败再败。除了魔王的精明指挥,另一个原因就是格罗拉克的无双勇武。
这个怒火似乎永远不会平息的魔族将军总是一马当先地冲杀,不知疲倦,不识恐惧。有的时候,一场战斗里他部下的杀敌数甚至不及他一个人。当初魔族军攻打两大要塞,格罗拉克光是出现在战场上就让许多人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魔族攻下两大要塞后,格罗拉克从前线退下,专注于剿灭各地的反抗军。现在轮到莉卡他们了。
少女已经下定决心要抵抗到最后。如果不能保护人类,自己被召唤到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呀啊啊啊!!”
保持招架的姿势,莉卡向格罗拉克挥剑的反方向跑起来,试图绕到格罗拉克背后。
正面打败这个怪物将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想办法找到他的弱点再说了。
“哪里跑!”
格罗拉克紧追上去,步步紧逼,步步出招,招招致命。
莉卡则专心观察格罗拉克的动作,从挥剑的姿势和脚步判断这一剑的位置和力道,再决定是躲闪还是招架。她要用这样的方法摸清格罗拉克的动作。
直至找到合适的机会。那就是现在!
砰——
当格罗拉克的剑又一次与莉卡的剑碰撞时,他的身体莫名出现了短暂的僵硬。
这是莉卡的“精准格挡”。找准机会,在对手的攻击完全发力前将其打断。游戏里也习惯将这种招式称为“弹返”。是虽然难以把握,但成功后就能在格挡同时限制对手动作的神技。
就趁这个空隙,莉卡让大剑冒出寒气,接着滑步到格罗拉克背后。大剑拖地,在格罗拉克脚下形成了冰层。
随即大剑放电,转身一砍!
“诶!”
“哼!”
然而格罗拉克快速转身,左手一抬,就用那厚重的腕甲挡住了电光大剑。
这可不是普通的腕甲,而是一块由魔法锻造过的特殊护甲,非常坚固,无论什么铁器都无法刮花它。
所以被格罗拉克命名为“崩铁”。显然这玩意也具有抵抗魔法的效果。
但更让莉卡惊讶的是,格罗拉克看起来很笨重,却身轻如燕。脚踩冰面也能保持平衡转身。那厚重的铠甲和大剑在他身上轻若无物。
偷袭失败。被崩铁反震一下的莉卡一时没收住力气。
露出了破绽!
“嗬!”
格罗拉克怎会放过这好机会。大剑急出,逼莉卡用不稳定的姿势招架。
接着就是一剑又一剑。
铛——铛——砰——
论剑技的精湛程度也是格罗拉克占上风。仅仅五个回合,他一记肩顶把莉卡的剑撞开。
跟上斜砍!
“呀!”
莉卡的肚子被砍了正着。铠甲碎裂,鲜血直流。
她翻滚出去,顺势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
“莉卡!”
伊利斯连忙飞出来给莉卡治疗。但这伤有点重,短时间愈合不了。
格罗拉克这才放下剑。
“总算安分了。抓住她!”
魔族士兵们马上将准备好的套索扔出去。这些套索都施加了魔法,套住目标后只需一勒,便能使目标的魔力不断流失。
几根套索套住莉卡的脖子、手腕、脚踝,几乎要将她五码分尸一般。
“呃!”
魔力从她身上逸散,四肢都被牢牢扯住,看上去已经无法动弹。
但莉卡的眼神还没有死。
“伊,伊利斯……”
“我知道了!”
伊利斯也是很快明白了莉卡的意思,飞到莉卡头顶。
迅速聚拢魔力后,将它们立刻释放。
“哈啊!”
砰——
握着套索的魔族士兵顿时感到手臂一阵酥麻。这是伊利斯的魔法“魔力震荡”,能够让敌人的魔力在短时间内紊乱。既然套索也有魔力,顺着它们就能伤害到所有士兵。
趁这个机会,莉卡双手握剑,剑尖朝下的姿势犹如祈祷。而天空仿佛回应她一般,落下了一道让格罗拉克无法直视的光辉。
他接着就听到了钟声。类似于他以前听过好几次的,令他作呕的人类教堂的钟声。
光辉与钟声之中,莉卡猛地将剑插在地上。
“holy Geyser(神圣间歇泉)!”
轰——
地面如喷泉般升起许多密集的光柱,击中了所有人!
“咕啊!”
魔族士兵们感到全身被烧了一般痛苦地倒下。连格罗拉克也不得不用剑支着,差点跪下去。
“咕!这,这是什么力量……”
他的铠甲能抵抗魔法,但这身上的光芒也让他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忍耐。
直到光芒散去后,他也像脱离火海一般轻松了许多,又眼看着莉卡逃进了不远的矿洞。
“可恶!”
不顾身体的不适,格罗拉克追上去。莉卡毕竟受了伤,还在流血,不可能逃脱的。
果不其然,在矿道里没跑多远的格罗拉克走过一个拐角,就看到了前面踉跄的莉卡。
“你逃不掉的!”
他加快脚步。但这时伊利斯突然飞出来。
“嘿!”
向旁边的墙角放出许多光球。格罗拉克顺着一瞧,心里直呼不妙。
那里有几桶炸药,而且旁边就是两根支柱。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