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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云梦神泽 > 一百四十四、情深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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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即便是因公差下凡,也要尽力隐藏身份,不能被凡人识破,若是被天庭那些老顽固知晓此事,于我又是一桩罪名。

我假装镇定,顾左右而言他:“瞎说什么呢,这世上哪有神仙?”

李斐一本正经道:“你就是仙女下凡,你和孝元至圣皇帝画里的仙子一模一样。”

哈?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是...孝元至圣皇帝又是哪位?”我无奈问道。

“孝元帝就是我朝开国皇帝啊。”李斐说。

我忽然反应过啦,他说的是李启彻?

看来我猜得没错,李斐真的是他的后嗣。

李斐道:“始皇陛下登上帝位的第二年,便携重宝,不远万里前往昆仑,求见西王母,受到王母娘娘设宴召见,宴席期间,他在蟠桃园偶遇一位仙子,让他难以忘怀,回来便命人做了两幅图,一幅叫《仙女下树》,一幅叫《昆仑百仙》,画工精湛,惟妙惟肖,那画里头的神仙,就跟活的一样,怪不得初次相见,我就觉得仙子面熟,幼时我见过仙子的画像,仙子可比画上美多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只觉两颊一热,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身旁的鹤青似乎动了动,我却不敢看他,只暗自好奇他现下是什么表情。

“你,你瞎说什么呢?越说越离谱了...”我打定主意,李启彻作古已久,死无对证,只要我不承认,就无人能证实。

“我没有瞎说,我有凭证的,”李斐倒是越发来劲了:“我随身携带的行礼里,就有一本《孝元至圣皇帝起居注》,里面记录了他在世时的一言一行。”

“始皇陛下可是我最崇敬的人,关于他的事,我不会乱说的,其他皇室子弟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我自我启蒙之始,就命人抄录他的起居注,从小诵读,背得滚瓜烂熟。”

我听他说得这样笃定,心里不停打鼓,却仍抱有一丝侥幸,想抵赖到底,李斐见状道:“你不相信?我背给你听。”

他开始大段背诵。

兴德十年,孝元帝年迈,精神大不如前,一日午间,他用完午膳,忽觉身子有些沉,便回寝殿休息,然后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与年轻时在昆仑山上见到的仙子再相会,正满心欢喜地与她游园,谁知门外有一名内官不小心打破了茶盏,把他惊醒了,懊恼不已,差点下令杀了内管,不过孝元帝是仁君,虽然生气,最终也没有那么做。

孝元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平静下来,同身边的近侍说起那日见到仙子时的情景,他说:“只见一个身着绿衣,身段轻盈,肤若玉脂,面如粉黛的女子从树上跳下来,美得跟天仙似的,哦不,在昆仑仙境里住着的大约就是仙子吧,仙子的神情俏皮可爱,与寻常神仙的端庄持重不同,让她更添几分灵动和生气,落地后婷婷地站住了,她身后的桃花纷纷落下,花瓣撒在她的肩头,落在她的黑发上,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我,叫人一见倾心,终身难忘。”

“世人都说我无后是为不孝,身为国君终身不娶,更是有碍国祚延绵,于江山社稷不利,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过这位仙子,她不仅容貌惊艳,更是有一颗善良赤忱之心,若是见了,任凭其他女子再有倾国之姿,也再难入眼了。”

“那日在昆仑山上,我因私心,差点闯下大祸,是她替我顶罪,避免黎国遭受天罚,还赐我仙药给母亲续命。”

“空色皆寂灭,缘业定何成,我与她虽只相识一日,却已认她为命定之人,亦知自己与她身份有别,不能相守,也愿守着这份思念度过此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只愿来世能与她再续前缘...”

“停停停...够了够了。”我听不下去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尴尬到头皮发麻。

他,他,他这说的是我嘛?

我有这么好?

“你是说,李启彻身为帝王,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什么昆仑仙子,终身未娶?”我故意岔开话题,模糊重点。

“对啊,”李斐说:“我并非始皇陛下的子孙,他知道自己不娶妻就没有子嗣,待百年之后无人继承大统,这将会使朝政动荡,于社稷不利,所以就挑了一个他认为人品才学俱佳,可担此大任的宗亲过继到名下,亲自教导抚养,并封为太子,也就是我太爷爷。”

闻言,我多少有些唏嘘。

记得他下山之时,我曾嘱咐,昆仑山的见闻,只当是做了一场梦为好,不要太当真,如此才能对现世更有实感,不会陷入虚无之中,如此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脚,踏实地地活下去。

没想到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李斐见我不语,以为我还是不信,急忙又说道:“我说得都是真的,起居注就在我的行礼里,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不过画就不在我身边了,若你跟我回京都,我再想办法取了给你看。”

听到这里,慕枫禁不住冷嘲热讽:“没想到仙子还有这般风流际遇呢。”

“这怎么能是风流呢,”李斐出言维护:“始皇陛下对仙子的真心感召日月,天地可鉴。”

“一开始举国上下无人相信他说的话,从朝堂到民间,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嘲笑他,说皇帝发了癔症,他们甚至不相信陛下真的见过神仙,可他身为帝王,却不为声色所惑,坚持心中真爱,此番深情,试问天上地下,还有谁可以做到?”

我差点上手捂他的嘴,在场人多,还是矜持了一下。

身旁的鹤青轻咳了两声,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我觉得要再让李斐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我可能要在武神宫待不下去了,于是灵光一现,忽然一惊一乍道:“哎呀!”

“怎么了?”鹤青问。

“齐婶!齐婶的棺还停在天师观里呢,凡间的规矩,是三日内就要下葬的,我得赶快去了。”我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脱身理由。

确实我答应了张天师三日之后回的,也该是时候了。

我忙不迭溜之大吉,谁知刚一转身,就见洛梓弈站在巷子口,斜阳照着他的半张脸,另一半却在阴影之中,形单影只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脸上带着些意味不明笑,像是嗔怒,又像是嘲讽。

完了完了,刚刚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这家伙的痴症可一点不比李启彻轻,还老叫错我的名字。

我都不认识这个叫君瑶的女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前世的爱人。

男人真是麻烦精!我哀叹,我自己一脑门子官司理不清呢,哪有心思与他们牵扯不清...

“谁要下葬,需要我帮忙吗?”李斐屁颠屁颠跟上来,洛梓弈抬起手臂拦住他,李斐冲得太猛,一时刹不住,被掀翻在地,呻吟不止。

洛梓弈冷眼看了李斐一眼,漠然转身,跟在我身后,走了一段,我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怎么,我这个杀人凶手不配去给齐婶下葬吗?”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总要给我一个机会求得原谅不是吗?”

我顿时语塞。

这人可真记仇,我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了他两句,居然耿耿于怀至今。

听闻我要走,李斐立刻跑来挽留我,刚刚才迎面挨了一下,脖颈上还留着红印,敢怒不敢言,十分好笑。

“仙子真的不能留下吗?”

听他的意思,倒是不打算跟着我去金陵。

终于可以甩了这个大包袱了。

“你都说我是仙子了,仙子擅自下凡可是违反天条的,”我信口开河:“等齐婶下葬,我就要回天上去了。”

李斐一脸惋惜,满是不舍。

“那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李斐伸了伸懒腰,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此间事了,我打算重新启用彭泽的军营,这里地方大,有帐篷、马厩、演练场,我准备回禀父皇,在此屯兵驻扎,筹划北伐,反攻江上,收复失地。”

“哦?”我揶揄道:“志气不小。”

李斐收敛笑容,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待我得了天下,仙子可愿做我的皇后?”

见我不答,嗔怒地挖了他一眼,挥舞拳头表示威胁,李斐假装躲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我看着这个年轻人,多嘴了一句:“据我所知,现在黎国上下并不主战,希望偏安东南的人占多数,你这样做,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斐耸耸肩:“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只要于国于民有利的,我被人骂两句又如何。”

“罪在当下,功在千秋。”他摇头晃脑,没个正形。

我笑笑,好个“罪在当下,功在千秋”。

这小子还真有些骨气,他表面吊儿郎当,实在心怀家国天下,也懂得轻重缓急,比李启彻那个愣头青强,不枉我冒险救他。

与李斐告别之后,我们一行五人便离开彭泽,运起神行之术,不过片刻就到了金陵城郊的天师观内。

张天师正在煎药,被吓了一跳,药罐子都差点打翻。

“你,你,你们...”张天师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回来了?”

“可替那位老人家报仇了?”天师问。

“那是自然。”我说。

张天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替黎民百姓,敬谢各位。”

“行了行了,”我扶起天师:“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齐婶呢?”我问他。

齐婶的棺停灵在天师观后院一个亭子内,棺木古朴,想是天师特意准备的。

我摸着棺椁,心中感慨万千,一别数日,如梦一场。

想来齐婶应在地下和丈夫儿子相会了吧,适逢乱世,凄苦一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希望他们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由于天色已晚,我们决定明日出殡下葬。

入了夜,我的状态又不大好了,浑身冒冷汗,我不敢惊动别人,只好盘坐在床上静心打坐,只觉得丹田处有热气上涌,虽暂时被我体内的灵力压制,却仍让我觉得燥热不安。

而我浑身澎湃的魔气更是无法掩藏,到了我一运功就发作的地步,我只打坐了一会儿,便觉头晕目眩,惊汗连连,我尝试调和三种精元,三股力量在我体内交织,犹如汪洋中的海浪,滔滔不绝。

虽然《般若清心咒》可以暂时平息我的戾气,但我总不能时时吟诵,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我大喝一声,真气溢出体外,震断了床和桌椅,连房顶都连晃数下,片片瓦砾掉落下来。

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月色明净透彻,素洁如水的银辉从房顶照进来,抚平了我翻腾的情绪和即将爆发的冲动。

我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今晚好歹是平安度过了,日后必要勤加修炼,如此,我日益增长的灵力就能一直压制住我身上的妖魔之气了。

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鹤青和师父。

不对,我忽然想到,洛梓弈是见过我魔气缠身的样子的,我卧立不安,得想法子去打探一下,万一他口风不紧,我可就死定了。

趁着夜色,我来到洛梓弈住处,意外地发现鹤青居然在他房中,似乎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洛梓弈冷着脸说道:“你知道这一切,还要带她回天界?天庭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他们对魔的憎恶已经到了一种是非不分的地步,他们杀了她的。”

鹤青听上去很冷静,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要带她走,能把她藏到哪里去?冥界吗?别忘了,生灵是过不了鬼门关的。”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洛梓弈吼道。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

“除了冥界,其他地方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能保证她永生永世都不被发现吗?”

“人人都向往九重天界,却不知那才是逼仄的牢笼,”洛梓弈眼中似有火苗在燃烧:“一旦被发现,她会死的,会死!你明白吗?”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带她走,”鹤青看着洛梓弈,说道:“可她有她的自由,她不是你寄托情感的物品。”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东躲xZ?难道你希望她为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而受到惩罚吗?”鹤青说:“我发誓,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的心猛然一颤,原来鹤青已经知道了。

一阵风吹过,窗户摇曳,支着窗棂的木头忽然断裂。

“谁在那里?”屋内的鹤青问道。

我急忙逃走,窜上树躲起来,透过树枝和树叶偷看,洛梓弈追出来,却被鹤青拦住了。

这时,伴随着“嘭”的一声,远处的天际忽然发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

光将一片黑夜照耀得犹如白昼,甚至有些晃眼,小院也映得亮堂,我原本藏得好好的身形这下暴露无遗,好巧不巧,还和鹤青四目相对,心下一慌,脚一滑,大叫着从树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