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漓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一点动静,想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怎么挣都挣不脱。
过了一会儿,夜漓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感到有什么异物从脚边滑过,黏糊糊,冷冰冰的,那东西正顺着自己的腿,慢慢往上爬,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一个黑影在她面前张开,夜漓忽然有些害怕,闭上眼睛大喊:“鹤青救我!”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周围亮了起来,她睁开眼睛,黑影不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樊晓澄,而她则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树桩之上。
夜漓没好气道:“怎么是你,这是什么地方?”
樊晓澄故作深沉道:“这里是武陵源高山坳的锁妖塔。”
夜漓怫然不悦:“什么?锁妖塔?你快放我出去!”
“不可能,”樊晓澄一口拒绝:“这么多年被关进锁妖塔的妖魔鬼怪何止千万,就没见放出去过的,还有,我劝你别挣扎了,绑着你的是长在玉屏山上的仙藤,据说是太上老君下凡亲自种下的,藤条一百年才长一寸,被捆住了是决计逃不脱的,若想挣开藤条,反而会越缚越紧,一般不是异常凶险的邪物还真不能有这待遇呢,我劝你啊,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夜漓听他张口“妖怪”闭口“邪物”的,气不打一处来了,他若不是鹤青的师弟,肯定要好好修理他一番,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你知道我是谁吗?”夜漓傲慢地说:“凭什么绑我?鹤青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樊晓澄插着腰道:“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二师兄是不会来救你的。”
“什么意思?”
樊晓澄故弄玄虚道:“我也不妨告诉你,烛龙的亡魂刚刚散去,这银堇山西方的天边就出现一道金光,云间站着一众天兵天将,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云冠白铠,手拿长枪,从天上下来,他说自己是什么天佑神君,叫杨天佑,哦对了,他还说他是我二师兄的外甥,听得我二师兄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是被我师父捡到,带回宗门养大的,哪来的什么外甥啊…”
“咳咳,”话题扯远了,樊晓澄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你…听懂了吗?”
夜漓故意摇头道:“没听懂。”
樊晓澄果然急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是天上的神仙显灵了!那天佑神君说要把我二师兄带回天庭,他要飞身成仙啦!”
夜漓继续淡淡地说道:“哦,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樊晓澄一时语塞,嗫嚅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是想,之前在空桑池,怎么说也是为你所救,所以好心来提醒你,我二师兄已然得道成仙,是不会再来管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可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了,到时候就不只是关锁妖塔这么简单了。”
夜漓全然没有在意他的话,只说道:“鹤青会来救我的。”
樊晓澄见自己一番好意,特地跑来看她,夜漓居然不领情,也心生羞恼:“诶你…行行行,我劝归劝,听不听是你的事,那你就等着吧。”
正当他转身要走,夜漓邪邪地一笑,忽然道:“以我与你二师兄的交情,自然知晓他的事,也知道他和天佑神君的关系,你想不想听?”
樊晓澄停下脚步:“你…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鹤青自己告诉我的了,都说了我与你二师兄关系匪浅,你怎么就不信呢?”夜漓说的跟真的似的。
樊晓澄到底年轻,耳根子软,听她这么说居然就信了:“那你快说说。”
夜漓不出任务的时候,也时常留恋千阙阁的酒楼食肆,听得不少坊间传闻,但她不喜欢与人说长论短,也就是听听,没成想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这杨天佑可是近些年来天界炙手可热的小神官,原因有两个,他的身手和他的身世各占一半,关于他的传言自然也不绝于耳。
“传闻这个天佑神君,是天帝的三女儿云华公主和凡人所生,本来呢,这三公主擅自下界,与凡人私通生子,被天庭视为最大的耻辱,云华公主也因触犯天条,被天帝下旨镇压在桃山之下,近百年未得重见天日,后来杨天佑长大,立誓要救出母亲,到处拜师求学,但天南地北各路神仙皆知其来历,都不肯收他做徒弟,只有那掌管玉京天星阁和天神院两处的天星阁老,资历深厚,道法卓绝,超然世外,又是天尊的弟子,竟不把天庭的那套规矩放在心上,见杨天佑年纪轻轻,骨骼清奇,英姿飒爽,倒生了爱才之意,收他为徒,天后不许杨天佑进天神院,天星阁老就收他做内门弟子,天庭一众仙官知其秉性,竟也无人敢说什么。后来杨天佑就在天星阁老那儿刻苦修炼,他勤奋又有天赋,果然修得盖世神功,后恰逢蛮荒多地叛乱,杨天佑主动请缨,和武神镬天去蛮荒平乱,最后此次出征虽未擒得叛军之首,但杨天佑击杀了九幽赤魔和蒙灭鸟,功劳不小,事后众神将在云汉殿论功行赏,天帝问他要什么赏赐,”说道这里,夜漓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他要的是什么?”
樊晓澄听得入迷,连忙问:“要的是什么?”
“他要了收藏在天神院藏书阁的一把劈山斧。”
“他是要劈山救母?”
“正是。”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然后他们母子就团聚了呀。”
“哦…”
夜漓学着樊晓澄的语气装模作样道:“你听明白了吗?”
樊晓澄一头雾水:“听明白什么?”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的是鹤青的身份,你没怀疑过他究竟是何人吗?”
“我二师兄的身份?”樊晓澄木讷道:“我二师兄的身份怎么了?”
夜漓无语:“你真是蠢笨如牛,你跟鹤青同门生活这么久,我不过才认识他几天,都能看出他不是寻常人。”
樊晓澄仍旧是不开窍:“何以见得?”
“你就说我和他两个人在悬崖下呆了那么久,为什么烛龙都不出现,你们一来,烛龙就现身了?”
樊晓澄摇头:“我不知道。”
“你再想想,传言银堇山上的妖邪会吸食人的魂魄…”夜漓循循善诱:“所以说…?”
“所以说?”
“所以说他跟我都不是凡人呐!那烛九阴再厉害究竟不过是亡灵而已,它留恋尘世,一直都没有去他该去的地方,只有靠不断吸食生魂来壮大自己,这世上唯有冥界鬼族和天界神族的魂魄他是消化不了的。”
樊晓澄恍然大悟:“你是冥界鬼族,那我二师兄是天界的神族?”
夜漓点点头,故作神秘道:“不仅如此,鹤青不是天界普通的仙官神将,呐,这是天界秘闻,你凑过来我悄悄说与你听,虽然天帝老儿不愿意认,但杨天佑到底是他外孙,他又说自己是鹤青的外甥,那鹤青自然是……”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变,伸手想扣住樊晓澄的命门,谁知竟抓了个空,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樊晓澄又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她惊讶道:“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樊晓澄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连念移术都不知道。”
“念移术?”
“这是我们玄门术法,可使人的意念与本体相离,我的真身可还在锁妖塔外呢,如果我真的进来,可就出不去了,只能用念移术进来看你,不过这术法真身和意念不能离得太远,也不能使得太久……”樊晓澄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走了。”
他话音刚落,灯火一灭,周围又归于一片黑暗,夜漓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只是不喜欢黑暗,所以冥界虽然常年都处在永夜的状态的下,但洛梓弈为她四处点亮灯火,还将昏暗的青冥幽灯换成橙橘色的脂油灯,把冥界照得犹如日昴当空,黑暗总给她带来一种很深的焦虑,仿佛内心都要被这黑暗吞噬了一样。
“放我出去!”夜漓一边不停地喊,一边拼命想挣脱束缚:“快放我出去!”直到喊得累了才停下来。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你…真的是你…”
“谁?”夜漓警惕地问。
“哈哈哈哈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里关了几百年,终于让我等到了。”那个声音一边说,一边还发出嘶嘶嘶的声响。
“那个修仙少年提到的鹤青,是谁?你的心上人吗?”
“呸,才不是什么心上人呢,诶,你,你不要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最好快快现身。”话音刚落,夜漓感到脚踝一冷,刚刚那凉嗖嗖滑溜溜的东西又沿着她的腿攀旋上来了,夜漓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暗暗勾勾手指,一张明火符从兜里飘了出来。
“你刚刚说你是鬼族的?果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那个不明来历的声音又问。
夜漓道:“知道还不快帮本座松绑,知道本座是谁吗?我告诉你,六道轮回,生老病死谁都难免,你若助我从这里出去,改明儿你死了去冥界报道,我还能照应你一下。”
“我呸,你才死了呢,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还想逃出去?我告诉你,这个锁妖塔虽然立在凡界,但有天庭重宝加持,这里也关了不少鬼族,你有见能逃出去的吗?”
夜漓不屑道:“哼,那是你们道行太浅,只要听本座调遣,包你们都能离开这里。”
那声音说:“你可趁早打消了这念头,这里关着的可都是祸乱苍生,贻害万年,大奸大恶的妖魔鬼怪,随便放出去一个都能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将我等送去法灭,这才把我们关了起来,但如果锁妖塔发生什么变故,天庭的法宝肯定会把我们都活埋了的。”
夜漓不屑:“这话谁跟你说的?外面那群修仙的?他们都是蠢材,故意吓唬你们的,守塔是他们的责任,锁妖塔毁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还祸乱苍生呢,这么不禁吓。”
那东西嘶嘶叫着:“你…你知道什么?!天庭对锁妖塔极为重视,如果锁妖塔真的毁了,就算加注在此的阵法没有弄死我们,也会引来天兵天将的镇压的。”
夜漓道:“你说关在这里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你是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的?”
“我…我…”
“说不出来了?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老子…咳咳,本,本座清清白白,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关我,我不服!”
那声音道:“我看你留在这儿就是个祸害,迟早会把我们都害死的,我还不如一口把你…”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亮起一道火光,原来是夜漓点燃了明火符。
面前一条碧透翠绿的小蛇缠着她身上,张口做出唬人的样子,夜漓刚和它胡乱一通掰扯,也是为了分散它的注意力。
夜漓见那小蛇模样小巧,甚是得意,禁不住逗它:“嗨,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条小青蛇呀,哎哟,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