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胁纱织从迷迷糊糊中被尖叫声惊醒,只觉得浑身无力,手脚都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她努力提起精神,记忆都有些模模糊糊的,却听出了两个好友的声音。
“奈绪子……寿美……”
她想说:帮帮我,我站不起来。但是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那边的两个人就像是在比赛一样发出一声比一声高亢刺耳的尖叫,然后把什么东西朝她扔过来,扭头就跑!
门胁纱织:……
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只看到了那个被海老原寿美一把扔过来的东西——
是一截断箭。
断了的儒艮之箭。
自己丢掉的那把……儒艮之箭?!!
记忆瞬间回笼,丢箭以后的恐惧、慌乱、无措全都涌上心头,化作了看到断箭以后的愤怒!
原来是你!
是你偷走了我的箭!!
海老原……寿美!!!
蓦然间,身体中好像涌出了一股力气,她撑起上半身,撕心裂肺地喊道:“海老原寿美!”
仓库角落里又响起一声尖叫,随后一支旧扫把被人扔过来,“啪”地一下砸在她背上。
门胁纱织太虚弱了,竟然被一支扫把砸得趴在地上。她咬牙切齿地要爬起来,却发现腿脚完全不听使唤,转头一看,看到了一截灰扑扑的、隐约泛着点蓝色的硕大鱼尾。
鱼尾……连在她的腰上。
她变成了人鱼?
难道这就是儒艮之箭丢失、被折断的报应吗?
人鱼……
………………………………
听着尖叫从二重奏变成了三重奏,北原苍介打了个响指,对众人使了下眼色。几人全都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朝四方散开。踌躇满志的服部平次等人,有的爬上了屋顶,有的从小窗户偷偷钻进了仓库,有的手里拿着玩具车和玩具飞机的遥控器,还有的牵引着钢琴线。
于是当海老原寿美和黑江奈绪子竭尽全力想要离那个复活的“人鱼尸体”远一些的时候,当门胁纱织崩溃哭叫的时候,仓库里唰地垂下了许多长条状的纱布,上面似乎还带着黑红夹杂的血迹。
瞬间被分隔开来的三人之间尽管只隔着几层薄薄的纱布,但是心理上的孤立无援之感却让她们愈发惊恐绝望。
幽蓝色的火焰凭空而起,整个仓库几乎都化作了火海,但那火焰却仿佛是冰冷的,几人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炙热或者光明,她们也不敢穿过火焰去寻找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逐渐靠近,吓到无法出声。
直到火海中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身影。
那是一只人鱼。
或者说,曾经是一只人鱼。
它披头散发、遍身火焰,苍老的脸像是被火烧得融化了一样,双眼上的皮肤都黏连在一起,手指干枯如柴,胸腹之间的肋骨历历可数,几乎有一人长的鱼尾软软地拖在后面,上面全是灼烧以后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
人鱼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在地上游动,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在几人身边游荡,仿佛是因为双目已盲,正在依靠听力在火焰中寻找猎物。但不管是刚醒来的门胁纱织,还是已经被吓到失禁的海老原寿美和黑江奈绪子,此刻全都“聪明”地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人鱼张开嘴,发出仿佛带着回声一样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烧我?为什么要杀我?是谁……是谁干的?可恶!我要杀了她……可恶!可恨啊……我好恨啊……是谁……是谁……”
海老原寿美捂着嘴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当人鱼靠近的时候,她努力地往后缩,胳膊忽然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女人下意识转头看,身后赫然是另一只同样恐怖的人鱼!
“啊啊啊啊——”
她尖叫着惊恐跌倒,慌乱中竟没有发现那是一面镜子,双脚乱踢着要躲开,身后却感觉到更加冰冷恐怖的压迫感!
不需要回头,海老原寿美就意识到——那只复仇的人鱼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强烈的求生欲下,话语就不假思索地就冲出了她的喉咙——
“不是我!不是我啊!是奈绪子的主意!你去找她啊!是纱织点的火,她还说……要看看你这只人鱼是不是真的有长生不老的本事,你去找她们复仇啊!不是我的错!不要怪我!”
霎时间,整个仓库都静了一下。
几秒钟后,人鱼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它缓缓地转过身,没有眼睛的脸转向了门胁纱织和黑江奈绪子的方向。
门胁纱织声音细得仿佛要断气,哭着说:“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我不知道……”
黑江奈绪子气得火冒三丈,但她始终谨记着不能发出声音,强忍着没有反驳。
人鱼身上的火光忽然腾空而起,瞬间将那个身影吞没。周围的火焰也凭空飞起,聚拢成一团,几秒后,一个人形身影出现在仓库中心,人鱼却消失不见。
人鱼……变成了人?
就在几人这样想的时候,就见那个人抬起了头。
几人已经做好了受到惊吓的准备,却发现那张脸很眼熟……那温婉又疲倦的表情……
“……岛袋夫人?”黑江奈绪子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出声道。
“是我。”岛袋夫人看着她,神情就像记忆中一样温柔,她缓缓抬起手来,说:“原来杀我的人就是你,奈绪子。”
那几根纤细苍白的手指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随着她抬起的动作,一股阴冷的风呼啸而来,蓝色的火焰忽然冒出来,像游走的蛇一样迅速扑向黑江奈绪子!
“不是我!”
眼看着就要被火蛇抓到,黑江奈绪子尖叫道:“纱织、寿美!不要说得你们两个有多无辜!寿美,当初不是你说的吗?死老太婆一直不肯把儒艮之箭给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教训!纱织,你忘了你点火时候有多积极吗?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要报复也不应该只冲着我一个人来!”
“奈绪子!”
“我没有,你胡说!”
眼看着面前的“岛袋夫人”似乎是个讲道理的鬼怪,三人急忙分辨,努力把责任都推到其他两个人身上,没过一会儿就把三年前的事情倒了个干干净净——谁开始挑唆,谁提的建议,谁锁上了逃生的门,谁放的火,事后是怎样的得意张狂,第二天看到命样走出来的时候又是如何的恐惧后悔……全都说了出来,并且争先恐后地土下座大拜,努力表达自己是多么无辜、后悔、痛苦。
“岛袋夫人”却一直没有说话,火焰安静地燃烧着,直到渐渐熄灭。
清冷的月光透过仓库狭小的窗户中洒进来,照在那个人的脸上,反射着淡淡的水光。
忽然听到一声压抑的啜泣,离得最近的门胁纱织愕然抬头,看到那一抹水光,忽然明白过来,想起了昏迷之前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君惠……君惠……是你吗?君惠!”
海老原寿美和黑江奈绪子顿时浑身一震。
“嘎——吱——”
之前她们怎么也拉不开的大门忽然打开了,白衣红裙的巫女站在门口,神色冰冷如霜,并没有任何哀戚的模样。
在她身边,则是一个黑衣青年靠门站着,眼中仿佛藏着刀剑一般的寒光。
毛利小五郎、柯南、服部平次、远山和叶等人也分别从仓库的不同角落站出来。服部平次的旁边还有一个残破的人鱼模型,远山和叶一眼都不敢看过去。而毛利小五郎则是自货架上取下一个还在运转中的摄像机。
“君惠?”三人惊诧地转头去看那无声落泪的“岛袋夫人”,慌乱地说:“可是……这不是……”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三个。”北原苍介冷漠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惊讶呢?”
“什、什么?”
“我注意到,当‘人鱼’变成‘岛袋夫人’的时候,当‘岛袋夫人’质问你们的时候,你们三个……好像对‘被自己杀死的人鱼真实身份其实是好友的母亲’这件事并不惊讶?”他侧首看向三人,问道:“能说一下为什么吗?”
岛袋君惠慢慢睁大了眼睛。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尽可能把她们想得很坏了,没想到事实还可以更加残忍。
“什么意思?”远山和叶震惊地说:“难道她们早就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吗?”
众人全都看着门胁纱织她们,三人脸上心虚、惊惶的表情、下意识躲避的眼神还有颤抖的嘴唇都完全暴露了她们。
“她们当然知道。”北原苍介冷笑:“如果真的对人鱼传说心怀敬畏,哪怕醉酒的时候也不可能做那种事。正是因为她们怀疑她的力量,质疑她的身份,又心存恶意,所以才会去放火。一开始……这些家伙就是冲着杀人去的。”
“或许也有被酒精麻痹的原因。但酒精只是她们释放心中恶念的催化剂,不能把善良的人变成恶魔。事后,警方调查的结论说那是一具中年女人的骸骨,其实那时候你们就已经意识到真相了吧?一直以来笃定人鱼具有长生不死的力量,甚至自我催眠到好像真的对传说深信不疑,其实只是潜意识里要掩盖自己犯下的罪孽,不是吗?”
海老原寿美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不知道……君惠,你相信我……”
岛袋君惠不愿去看她丑陋的模样,她恨得眼睛充血,求助似地看向北原苍介。只见黑衣青年冲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充满安慰的浅笑。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女孩那满腔的仇恨确实稍微平息了一些。
“有什么话,请你们之后跟警察去说吧。”北原苍介扫了一眼三人,说道:“毛利桑,服部,我们把她们三人暂时分别关押起来,免得在警察到来之前串供。还有……”
他看着那神色绝望的三人,道:“诸位,你们刚才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已经被录下来了,所以请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愿望。要知道——如果某个人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其他两人却如实招供的话,那两人可以减刑,某个人可是会加重量刑的。这种简单的法律常识……你们也是知道的,对吧?”
他说完,轻轻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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