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江陵府东与闽州府接壤的苍梧郡,连续不断的枪声传来,不时传出人的惨叫声,犬吠声在荒野四周响起,手电光在林间草丛时隐时现,展开着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这是一个不到三年的新矿,白庸是去年底被分配在这里挖矿。这位矿工口中的天泰之人,在半年的时间里,居中联络了一批被骗来做苦力的天泰人,私下密商,谋划逃离,引发了今夜极其严重的一场动乱。
除了天泰被骗被逼在此做苦力之人,还有梁王势力在扫灭藩镇的过程中,许多被俘兵士也在矿山做苦力,趁乱动暴,打杀矿上负责管理和看管之人,四散奔逃,乱局转眼扩大。
奉乌丸之命,带着新人前来交割给矿上的刘连昆刚睡下,局势就乱了起来,矿上的负责人急忙来汇报,请他主持大局。
谁都知道刘连昆是乌丸的心腹,而乌丸是月家心腹之一。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承担不起责任,只能让他负责全局,争取过关。
“嘭、嘭。”刘连昆抬手两枪,击杀了两个逃跑之人,抬手给了旁边满头大汗的一人一耳光,“将负责这里的头叫来。”
“刘……”片刻后,矿山最高负责人急慌慌跑来,刚开口一个字,被刘连昆抬掌吸到面前,一掌拍死,吓得那些矿上的各级管理人员急忙跪了下去,磕头求饶。
刘连昆枪口慢慢靠近刚才被扇耳光的男子,道:“这个矿以后交给你负责,再发生今夜这种事,这就是下场。”
“是、是,多谢刘先生、多谢刘先生,小的一定尽心竭力管好矿山。”男子用力磕了几个头,心跳加速,害怕中夹杂着兴奋。
“矿上守卫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看好那些矿上的工人,不能再出事,一部分沿着各条道路追杀。我会联系乌老大,请月家派兵在各要道设卡围堵,争取一个也不放过。”
“是、是,小的马上去办。”男子起身擦了擦汗,急忙带着那些人跑出去办事。
追杀了一夜,天亮后,收集尸体核对,那些受伤之人也全部击杀,没心情养着你治伤。整夜乱局,准备逃走的有一百多人,大部分是天泰苦力。目前所知,除了抓回来的,杀死的有七十多人,尚有五人不知下落,矿上的守卫力量和兵士,还在大范围围捕。
这件事报上去,月深甫震怒。这个矿牵牵扯扯,最终归属是他们月家,偏偏是他们月家的出事,别人的不出事。
上午十点过,躲避过几波搜查的白庸与赵思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注意着四周动静。
“白大哥,我们逃回天泰吗?”赵思见四周无人,从旁边的地里偷了两个地瓜,递了一个给白庸,自己剥着带泥的皮,双手已满是老茧。
“知道我为什么来天齐讨生活吗?”白庸拿着地瓜在石头上砸开,就那么啃着吃,“我杀了人逃过来,回去就是送死。你想回去,咱们分道扬镳,反正我不回去,天齐这么乱,哪里不能讨生活。之前是我大意,不然也不会被抓到矿山,他娘的,老子迟早回来屠了他们。”
“白大哥,你准备去哪里?”表姐弄丢了,回天泰也不一定能活出人样,赵思其实也不想回去面对家人和亲戚。
黄嘉羽不知去向,杨果被杀,以天泰的技术和重视程度,肯定能查到他们三人一起东渡失踪,先不说入狱,就是黄家、杨家找上门吵闹,怎么交代。他之所以想着回天泰,主要是怕了,如果跟着白庸有更好的出路,不用受苦,待在这边也无妨,其实没什么区别。
“我想再往东看看,听说天齐满地藩镇,总有讨生活的地方。实在不行,咱有力气,扛枪拼命也行。烂命一条,咱不在乎。”
“江陵府搜查的这么紧,各方要道肯定严密盘查,咱们能逃出去吗?”
“这次闹事的是什么人?”
“咱们啊!”赵思奇怪的看着白庸,怎么问这个问题。
“天泰人挑起来。”白庸慢慢站了起来,“天泰在西边,按常理,咱们没有被抓回去,肯定往西逃,妄想回朝,矿上的人和那些兵必然重点设防西线,咱们偏往东走,定能找到逃出去的路。你想好了,要回天泰,咱们现在就分开,如果想和我一起在东域闯一闯,就往东走。”说完,望了一眼天上,辨明方向,沿着草丛钻回林间,直往东行。
望着白庸逐渐远去的背影,赵思将剩下的蒂茎扔在草丛里,心一狠,起步追去,二人消失林间。
到了夜里,他们又遇上两个人,一共四人,一起往东。赵思看着身旁的三个同伴,他的印象里,都是天泰人,在异国他乡,就是亲人。
“白大哥。”山间小路也设下关卡,几人不敢妄动,一人慢慢扒开眼前的青草,望着巡逻的兵士,“咱们不熟悉这边的山川地势,也没有地图,除了可以辨别方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
“你们在山里等我,我出去找人问问,如果县城不远,就去搞几张地图,或者抢两个手机下载地图。记住,三天内我没有回来,就是出了事,你们自己逃命。”
“白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人猫着腰,跟着他后退。
“不用,人多目标大,我一个人安全些。”说完,白庸躬身穿林离开。
赵思三人望着他消失后,也退回了密林,到山里找吃的。现在是夏天,很容易找到东西吃,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离开三人十数里后,白庸望了望,四下无人,纵身飞上旁边一棵大树,从上面取下一个包,换了一身衣服,粘上假胡子,打扮一番,已经不容易认出来。随后从包里取出手机开机,看了一眼密语信息,赶往长桥县。
“白。”到了距离县城不到五里的地方,一间普通民房的门口坐着一个头戴草帽的庄稼人,招呼了他一声,慢慢抬起头,正是刘连昆,“进来。”
白庸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跟着进入屋子,关上大门。
昏暗油灯下,刘连昆取出一张极其详细的江陵府、闽州府、上宁府地图,往一个地方一指,道:“明天夜里,我会将木匠冲的兵士撤走。从山林间翻过去,过了木匠冲,就是闽州府蔡荣晟的地盘,你们就自由了。”
“头,我们东去的目标是?”白庸仔细看着地图,记下方位。
“上宁府马骁骏,想法子混去他手底下做事。暗号记好,到了六合郡,上头有人联系你,听命行事。”刘连昆取出几张证件交给他,“这是你们新的身份,我待会将各人信息给你,背熟后将纸毁去。那个跟着的赵思,安抚好他,明年想法子来江陵,将黄嘉羽接过去,有一个女人在身边,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是。”
刘连昆抬手按在白庸肩头,冷峻四目相对:“兄弟,祝你成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保重。”他将所有的东西收起来,包括一个装着以新身份注册了手机卡的手机,放进一个包里,转身开门离开,“我若死了,转告上头,如果可以的话,给我家里几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