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魏郡常乐县,捕衙大门外。
清平子进不去,在门口来回走动,已有几个工捕盯着他,或许怕他搞事。
“嘀嘀。”一辆捕车按着喇叭,在清平子身侧停下。
他扭头看到了车里韩箐那张风尘仆仆的脸,走过去将手搭在车上,笑道:“不是说有人要杀你,我看你过的挺潇洒嘛。”
韩箐身边的一位女工捕从左侧开门下车,请他上去。
“要不是传出景门长老要过来保驾护航的风声,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韩箐靠在座椅上,捕车慢慢进入捕衙。
“你现在是景门弟子,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毛,真是活腻了。”
前面开车的工捕道:“韩助理遇到了两次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绝对没骗你。可惜没抓到人,不然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清平子拍了拍额头,扭头看着她,苦笑道:“我说姑奶奶,你才来几个月,又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怎么到哪里都有人想杀你?不会又是解门之人吧?不应该呀,他们现在哪里有胆子和心情来对付你。”
“回办公室再说。”韩箐闭上眼睛,脸上有几分疲倦之色。
几辆捕车停下,后面车上带下来一个嫌疑人,韩箐随口说了“诈骗”,吩咐侯万兵,也就是开车的工捕,让他带进去,其他人先回家休息。
清平子这时才知,为了抓这个嫌疑人,他们追逐几百里,已经两日两夜没怎么休息。
“韩助理,挺麻利嘛,又逮着一个。”几人带着嫌疑人往捕衙里边走,随着刹车声起,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韩箐停步转身,看着后边下车的为首工捕,四十岁左右,一脚踢在被铐住的嫌疑人身上,含笑看着他们的成果。
“侥幸而已,倒是骆捕头又建新功,恭喜。”韩箐看了一眼差点被骆捕头踢翻在地的嫌疑人,那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看起来很惧怕骆捕头。
她说完,带着嫌疑人进入大办公室,对一位坐在位子上发呆的老工捕道:“丁叔,你和万兵审一下。”
“丁叔,韩助理叫你。”发呆的老工捕没有回应,侯万兵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丁叔似乎受到了惊吓,腾得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韩箐与侯万兵,道:“韩助理,你们回来了,嫌疑人抓到了吗?”
“丁叔,跟我来审一下嫌疑人。”侯万兵点了点头,似乎怕韩箐生气,一手推着嫌疑人,一手拉着丁叔跟上,差点让他摔倒。
“那个老家伙要退休了?一看就是混日子。”进入韩箐办公室,清平子关上门,见她瘫坐在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真想好好睡一觉。”韩箐接过水喝了两口,伸了一个懒腰,“你说丁叔啊,还有两三年。去年我来之前,他的老伴在医署里过世,精神上受到了些刺激吧。反正快退休了,大家也不怎么搭理他,我也没安排什么重要的事给他做,偶尔让他整理一下案件报告,思路还是很清晰。如果不是侯万兵只有一个人,不允许,我也不会让他跟去审问。”
“他的老伴得了什么病?走的这么早。”
韩箐看着坐下的清平子,稍微坐正了一些,缓缓道:“大约十年前,丁叔在查一件大案,老伴和儿子出了车祸,车子被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奇迹,最后双双成为植物人,躺在医署里,现在儿子还躺着呢。儿媳妇带着孩子改嫁离开,这十年,下班后大量时间都花在了照顾妻儿身上,上班缺少精气神,捕衙见他可怜,虽然不时有工捕说怪话,大家也理解他。”
“我收回刚才的话。”清平子赶紧投降,叹了口气。
“常乐丁岩东,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当年是很厉害的一个工捕,嫉恶如仇,抓罪犯不要命,立下很多大功,不然捕衙也不会这般纵容他。不过人太直,经常顶撞领导,甚至敢去余三深、胡不扶的办公室里拍桌子,升上去又降下来,然后又升上去,来来回回一辈子,到现在还是一个普通捕快。不过工资很高,不比县尉关山培差多少,有些工捕心里不平衡。”
“十年前他查什么大案,有结果吗?”
韩箐的声音突然放低了一些,道:“胡海集资善款主持修建的那条公路,还有印象吧?之前干掉胡不扶的罪证之一。丁叔是当年第一批发现公路有严重问题的人,查的就是那条路。妻儿出事后,再也没有管,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过来后,走访过公路沿线的人家,感觉那条公路涉及到的不止是质量问题,还有很多事没浮出水面,只不过大家都缄口不言,我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知道丁叔当年是不是摸到了什么,我旁敲侧击问过,一个字都不说,有人要杀我,或许便与我的走访有关,呵!”
这条路不仅涉及到胡家,背后还有解门与节门,清平子心里咯噔一下,办公室里一下沉静下来。
这两年,随着胡家破灭、媒体不断爆料及现在京机阁对节门之人的审问,那条路的问题越来越清晰,可对丁岩东来说,悲剧已成,他的家已经不完整,有什么用呢!
“刚才跟着你后脚回来的那个小子,看起来对你敌意很深,什么来头?”
“骆仁杰骆捕头,我来之前,他是最有希望接任副都头的捕头,觉得我挡了他的路,没有敌意才奇怪。唯一的障碍,关县尉比较求稳,怕捅娄子,似乎不大喜欢他,在我来之前,多少有些收敛。我来之后不一样,动手抓罪犯,动静不小,他坐不住了,有和我一较高下的意思,拼命跑,拼命抓。现在的罪犯抓完了怎么办?他可不会办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就到档案室看以前的卷宗,只要觉得有一丢丢疑问,或听到什么风声,更别说有人喊冤,铁定重新查一遍,气得咱们的关县尉差点吐血,开会都拍桌子指桑骂槐,顺带瞪我两眼。我是郡里下来的人,县令费永政见翻以前的案子,或许以为捕衙想整谁,或是郡里想查谁,还来问过两次,看起来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