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婚典的缘故,沙华都城上上下下都热闹非凡,原本深色的宫殿也被红绸点缀,恍如沉寂湖水中泛起的点点涟漪。
祁烟原本穿着一袭黑裙去参加婚典,可是绪央此时从凌海湖赶回来,给她带了件桃粉色的裙衫。
“绪央,你这是。”
绪央眯眼笑,嘴角泛起两个梨涡,她亲昵地缠住祁烟道:“殿下今日这身不合婚典氛围,穿我带的这件,这件好。”
祁烟扶了扶额头:“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婚典开心啊。”
“殿下!”绪央撒娇:“殿下就当犒劳犒劳我呗,我管理凌海湖那么累,想看殿下穿粉色裙子还不行吗?”
绪央是祁烟捡来的小姑娘,从小就养在身边,聪明机灵又行事果决。
“你呀。”祁烟拿她没办法,笑着接过那件裙子。桃粉色裙衫衬得人气色极好,尤其是祁烟姿容本就是艳丽妖冶,在穿一件粉色的衣服,更凸显她顾盼生姿,芙蓉粉面,白皙的肌肤遮在桃纱之下,犹如初绽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绪央看着她,一时失了神,等到祁烟用指尖戳她脸的时候才恍恍惚惚回过来。
“殿下,你穿粉色当真好看哎”绪央满眼亮晶晶的,小姑娘一脸娇憨,格外可爱:“以后我要经常给殿下买粉色的裙子。”
“绪央,别……”祁烟刚要说别闹,谁料绪央已经跑远,这小姑娘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祁烟摇摇头,提裙去了沙华殿。
沙华殿此时已经被装点的金碧辉煌,美玉珠宝随处可见,祁烟走进去的时候差点被晃得睁不开眼。
这等浮夸的装潢和布置,怕是只有祁炀才能搞得出来,和那女人一样是个没脑子的。
祁烟心里想着,冷眼瞧着,身边的宾客各界都有,那些人都躬起身对她恭恭敬敬道了句三殿下安,她同样躬身回应,然而到了仙界这头,她却愣住了。
仙界派来的人是璃月仙君路琰。
他今日与平时不同,一身墨青色的衣衫,头发也没有往日那般一丝不苟,随意地用了根翡翠簪子在脑后挽了发髻,墨发微垂,有几缕落在了光洁的额头上。
祁烟呼吸一滞:今天的他比平时都吸引人,深色的衣衫更显得他身姿挺拔玉立,随意的发型揉碎了他的清冷之气平添几分慵懒风情,显得整个人倜傥不羁,但和他一对视,那双眸却充斥淡漠,鲜明的反差让人血脉奔张。
路琰躬身:“问三殿下安。”
祁烟一时间手足无措,前阵子才说完人渣言论,今天就和他重逢,这简直……简直……
“问……璃月仙君安。”她声音居然没出息的发抖了!真是丢人。
“殿下身体不舒服吗?”路琰垂眸上前一步,祁烟弹射性地向后一退,身子撞到了路过的国师身上。
“殿下小心。”封冥阆一把托住祁烟。
祁烟是不想碰上封冥阆的,他的眼睛太毒,她怕他会看出来,于是眼疾手快地把旁边倒酒的侍女拉过来:“仙君抱歉,方才是我殿前失仪,先让她伺候您用餐,典礼结束我会亲自来赔罪。”
路琰眸色深深,唇角噙了几分笑意,转身落座,侍女连忙上前替他斟满酒盅。
封冥阆没有多问,显然三殿下脸色不好,他要是多嘴,估计会引得她大发雷霆,便引着祁烟一起落座。
众人一阵喧嚷,最后终于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钟鼓声缓缓响起,祭司站在高台上宣读着妖族的缔结誓言,祁坤渊一身墨色的帝服牵着媱姬的手从远处缓缓走来。
十余米长的凤羽拖尾摩挲过九十余阶汉白玉台阶,黄金翡翠的凤冠之下是媱姬的脸,殷红的胭脂画在眼尾,在沙华殿的金光之下,呈现出一种糜艳。祭司宣完誓言,他们二人便取血互饮,以做生死相伴,情浓血水之意。堂下人无一不艳羡和祝福,唯有祁烟和祁臻满脸的阴郁。
祁臻性格内敛,只是一直低头喝酒,视线从来不落在那新婚二人身上,眼不见为净。
而祁烟从落座以后,就感受到一股胶着的目光,那目光炽热缱绻一直粘在自己身上,她当然知道是谁,可又不敢去面对。现在看见祁坤渊和媱姬一副郎才女貌的样子,那种不自在立刻被不爽取代,真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腌臜。
她五指一拢捏碎了一只玉杯,清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祁烟神情自若说了句:“手滑,碎碎平安。”
众人俱是一愣,她这说辞多少有些荒诞,但是人家妖界的地盘,也是不好让小公主出糗的,于是他们纷纷夸赞起来。
“公主殿下这是用珠玉讨了个好彩头啊。”
“是啊,这玉碎之声清脆悦耳,听说人间人皇的妃子有的就爱听这玉碎声。”
“我听说过这事!”一时间婚典变得沸沸扬扬,说话间穿插夹杂着玉碎声,还有几句碎碎平安。
“本尊这公主真是愈发有趣了。”祁坤渊抚掌大笑:“今日大婚,本尊送你个恩典。”
祁烟抬眼看了看路琰,又低头捏紧自己的伤口道:“儿臣想去外面透口气,可能喝的有些醉了,至于恩典,儿臣私下再讨。”
“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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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逃离了沙华殿,祁烟心里的阴郁才逐渐散去,她的母后风华绝代,聪颖无双,崩逝之后的继位者居然是这种蠢货,看一次她就不爽一次。
祁烟愤愤地穿行在宫中,忽而一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她的身子转瞬间被温暖的怀抱包裹,鼻端也飘来那人身上的冷香。
“路琰。”祁烟唤他:“你怎么还玩这种花样?”
“因为我想你。”
路琰松开手,把怀里的人掰正以后又抱紧,他语气淡淡的,却饱含浓厚的情绪:“你上次说的话,我还记得,可是我就是会想你。”
“……”
“人渣的话你都上心,路琰你怎么当上的仙君啊。”祁烟窝在他怀里闷闷的。
路琰:“我靠我哥做的仙君,他是仙尊自然册封我。”
“你怎么蠢蠢的。”祁烟攥拳轻敲了一下他的肩头,语气中带几分娇嗔“我是在说你喜欢我,是没希望的。”
没希望吗?
路琰看着怀中的娇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没希望的,而且她嘴可以骗人,望向自己的刹那是无法掩盖的:那双黑眸里有爱恋和不舍,同时也有隐藏在暗处的欺瞒与躲闪。
她究竟在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