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欣慰
许大茂把柔软的被子团成一团,无助却又紧紧地抱在胸前,将自己牢牢地包裹在里面,五指深深陷在里面,好似一只把自己封闭在洁白蛹中的虫子。
“什么梦?”何雨柱问道。
“心灵深处的恐惧。”棒梗回答。
许大茂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剧烈运动后的红晕。上一次何雨柱注意到许大茂这种样子的时候,还是许大茂十二岁那年。
这种近乎病态的面孔,似乎存在着一种能够驱使何雨柱的力量,一种被何雨柱遗忘却又仿佛碑文铭刻金属上无法抹去,而存于在最深处的力量。
何雨柱俯下身,伸出手碰上那张脸,炙热的温度缠绕在指尖,温凉的汗珠弥漫掌心,缓缓浸润,这是何雨柱曾经最厌恶的人类的体液。
何雨柱从来都只当许大茂是何雨柱的一件作品,何雨柱要的也仅仅是许大茂内心罪恶的凝结,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不存在丝毫意义。
何雨柱抽回手,却没有料到,许大茂会突然伸出手,牢牢抓住何雨柱,这样的力度对于何雨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许大茂来说,几乎是拼尽全力。
许大茂粗重呼吸开始改变,慢慢转变得平缓而又均匀,整个人渐渐放松,喉咙里发出类似小猫讨食时。
含含糊糊的咕噜声,即像是卡在喉咙深处无法释放的低低哽咽,又像是在一片朦胧梦境中喃喃着无法听清的呓语。
棒梗告诉何雨柱,许大茂让雅各布从梦境中醒过两次,现实与虚拟的结合,能真正扰乱人心。
许大茂说,效果已经出来,很明显,雅各布的意志已经开始崩溃,许大茂无法承受任何来自精神上的打击。
当许大茂提到那只毛虫把男仆马夹中怀表链子当做是杀人的匕首时,何雨柱沉默了。何雨柱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但何雨柱想,何雨柱已经不想再去做任何评价。
何雨柱需要的东西就快得到,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
酒馆门前被雾笼得迷迷糊糊的灯光突然亮了许多,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身穿橄榄绿衣裙。
身材略显臃肿的女人从酒馆里走出来,浑浊的空气也和她一起窜出来,慢慢融进伦敦的雾气里,成为一体。
她的脚步不稳,只好勉强地支撑着墙壁一点点向前走去。
不过她看起来很开心,时不时还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唱起两句孤儿院里经常唱起的童谣。
和二十多年前比起来,她还是一样的啰嗦,嘴里嘟嘟哝哝自言自语个不停。没错,她就是贾东旭,来自雅各布心灵最深处的恐惧之一。
躲藏在街角的男人从光明无法接近的黑暗里钻出来,快步跟上去,一边伸手再次压低了帽子,一边做出若无其事的行路人的姿态。
棒梗有规律地打着清脆的响指,每一个单调的音节通过风声传到那个男人的耳中时,只会是一段单调的仿佛咒文的诵念,共同存在而又共同消失。
男人把手伸进风衣左边的口袋中,用右手压低帽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贾东旭,一直到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屯货区……
在伦敦城遥远的另一端,悠扬的小提琴舞曲已经开始奏响……
被雅各布狠狠压在墙上的贾东旭,鼻腔里发出如哨子般尖利而又刺耳声音,乱了手脚的雅各布慌慌张张地堵住贾东旭的嘴。
却还是阻止不了这种像刹车一样能够撕破寂静的声音。
许大茂已经十分狼狈,黑色软呢帽滚落到了巷子的阴沟里,一头金发被贾东旭不受控制的双手抓得乱糟糟,呢子风衣被剧烈的挣扎弄得皱皱巴巴。
许大茂急得满头大汗,一只手死死捂住贾东旭随时可能尖叫出声的嘴,另一只手则试图把贾东旭疯了似的双手固定住。
贾东旭拼命地挣扎着,但是她的力气远远没有毛虫大,而毛虫的紧张和慌乱,倒是让贾东旭有了能够逐渐挣脱的空间。
何雨柱站在屋顶上,俯视着如同绳结般拧在一起的两人,叹了口气,轻轻捏捏眉心。毛虫终究是毛虫的事实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何雨柱给棒梗做了个示意的手势。
雅各布需要一个结界,仅仅能够阻止人类声音向外传播的简单结界。这对于棒梗来说,是件非常普通的事,因为,每一场构造的梦境都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浅浅的紫色雾气在雅各布周围聚集,专注于对付贾东旭的许大茂根本没有察觉周围细微的变化。
不断涌出的汗珠在许大茂脸上额上划过一道道不明显的痕迹,乱草般的头发因为汗液的缘故贴在许大茂着急得通红的脸上。
许大茂们开始扭打起来,何雨柱淡淡地看着下面,或许何雨柱真的从一开始就深陷在里面,以至于把许多的路程铺理得太过平坦。
和贾东旭扭打在一起的毛虫根本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许大茂现在简直就像是那块碎裂永远无法修复的怀表般,带给何雨柱无限的失望。
何雨柱捏住眉心按揉,闭上眼睛,不再看下面这场贾东旭即将胜出的,仿佛是马戏团里小丑参演的滑稽剧目。
棒梗打了个响指,许大茂除了能在精神最脆弱的时候给人制造梦境,还能在无法察觉的时间内,构造出虚拟的空间,唤起足够产生幻觉的回忆。
而整个过程,只是一两秒的瞬间。
雅各布的身形顿了一下,突然像上了发条似的,突然冲向贾东旭,把她狠狠地撞在墙上。
后脑勺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就如同贾东旭之踵。即使许大茂们全身都是脆弱的存在,但那里依旧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贾东旭瘫软的身子顺着墙壁滑下去,雅各布站在一处急促地喘气。
许大茂抬起手,擦了擦汗液,从口袋中掏出那柄花纹精致的匕首,犹豫着。
何雨柱不得不承认,深陷游戏中而塑造的作品,实在是极为失败,这是何雨柱第二次的失误。
何雨柱转过头对棒梗稍稍示意。
许大茂和莉莉丝是对的,这是人类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属于恶魔,也不可能属于恶魔。
能够操纵大地,是天父最初赋予棒梗的能力。贾东旭已经被棒梗捆缚在地上无法动弹,她现在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至于怎样宰割,那就是屠夫的事情了。
唯一能让何雨柱欣慰的事情是毛虫现在的状态,许大茂很快恢复了平日里较为冷静的模样。
何雨柱坚信着这二十年来,棒梗每晚在美好的时光里给毛虫勾起的潜藏恐惧,是能够驱使许大茂犯下罪孽最具有力量的催化剂。而贾东旭的曾经对毛虫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罪恶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