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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雪花凌空飞扬,优雅地打转,穿过针叶之间的缝隙,落在了红色的花丛里。

准确地说,是落入了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一点白色,在已经开始发黑的殷红中,显得极其突兀。鲜血的源头,来自于一个已经倒伏在树下的精灵。

白色的毛发已经沾满尘埃,变成了沉疴一般的死灰。陆明的身上间或星星点点的血迹,以及钝器击打的伤痕,还有陆明腰腹一道可怖的伤口。

鲜血还在汩汩而出。陆明艰难地支起身子,怎奈前肢一软,身体立刻向前倾倒过去,再一次扑在了雪堆中。

何雨柱的嘴角噙着泪水,尖锐的牙齿狠狠嵌进了嘴唇,可是却一点也不痛。比起身上受到的伤痕,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实在太过渺小。

“滚出这里!”

“你这个带来灾难的恶魔!”

“快点去死啊!”

……

一声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委屈,愤怒,痛苦,所有的情感如万发利箭扎在胸口,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微弱,唯有那两个字,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恶魔!

恶魔!!!

……恶魔?

陆明忽然狰狞地笑了,凌乱的毛发披散在额前,盖住了陆明一双杀意毕现的腥红的眼睛。

恶魔?这个词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我所到之处,哪里没有滋生痛苦,仇恨,还有死亡?事到如今,我还在逃避什么?没错,我就是恶魔,带来不祥之兆的死神……

从此,我不会再去拯救那些罪当致死的人,我要用高傲的角镰,隔开陆明们的喉咙,剖出陆明们的心肺,把陆明们的肠子一寸一寸断开。

让陆明们死后的灵魂也要经受永世不得安宁的折磨!陆明失心疯了一样,不顾身体的虚弱,放肆地大笑起来。

凄凉的声音,在风中嘶吼;雪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惊不恼,轻轻地落在白色的荒浪中,像是芭蕾舞演员轻盈的脚尖。

“那样做是不对的。”

一个轻灵的声音,幽幽地从松树林的深处传来。

何雨柱像丧尸一样摇摇晃晃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松林深处,一个娇小的身影逐渐走出树林的阴影——一只棒梗,看上去年纪只比何雨柱大一两岁。

这么快就有第一个祭品了……何雨柱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身形一晃,极快的速度把陆明的身体虚化成了数道速度线,不到下一秒,一道寒光凌空闪过,笔直地穿透了棒梗的身体。

死吧!全都死吧!这个该被诅咒的世界,全都去死吧!要恨也就恨你来的不是时候!

可是何雨柱定睛一看,棒梗仍然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我能感受到你的愤怒,”

棒梗微闭双眼说道,语气很轻,在寒风凛冽的雪地里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撕裂,“还有你身上那股不凡的能力,刚才那一招,就是你的那种力量?”

回答陆明的又是一道凌厉的刀锋,没有丝毫犹豫地撕裂开空气,以及棒梗的身体。可是何雨柱因为惊讶而停止了动作——这个棒梗,明明被我贯穿了身体,为什么陆明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棒梗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缓缓接近浑身上下都被血色笼罩的何雨柱。

“我只是一个碰巧过路的旅人,并没有恶意,不要害怕哦。”

害怕?即使我已经明摆着要置陆明于死地,陆明竟然还对我说不要害怕?

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底逐渐蒸腾而上,像是从深海攀上的一团气泡,夹着咸腥的血的味道,堵住了陆明的喉咙。不……这个家伙,我的攻击不知道为什么根本伤害不了陆明!

棒梗离陆明已经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别……别过来!虽然很想喊出来,但是何雨柱恍然发现,喉咙里全是血的味道,嗓子像被油浸过似的,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棒梗越来越近。

何雨柱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压倒性的感觉——恐惧。陆明想抬腿离开,可四足都像被钉进了地面似的动弹不得。

棒梗抬起了手,慢慢朝陆明的脸部靠近,有限的视野逐渐被一个棕色的掌心覆盖。

……死亡。方才陆明咆哮着的那个词语,倏忽窜入脑海,陆明忽然明白了名为恐惧的感觉背后,这个词的分量究竟有多重,陆明的生命根本无法承受。

陆明闭紧了眼睛,等待着那两个字为自己画上一个含恨而终的结局。

额头传来了软软的触感。

“好多了吗?”

微微睁开眼,何雨柱看到的是棒梗澄澈的双瞳,像是装着一掬湖水,在暖夏正午的阳光下闪着柔柔的光。

何雨柱眼里的赤红消散了。

好痛……全身的痛苦突然泄了闸似的,从每个神经的末端一齐涌来。

力气正在失去……

何雨柱很快感觉到力不从心,眼里的世界瞬间虚化,而且剧烈摇晃起来。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无以复加的伤痛,陆明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哈啊?你要我照顾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这里应该只有您能……总之就当这是我拜托您了吧,求您了。”

“开什么玩笑?我忙着呢!没工夫干医生的活儿!”

何雨柱的意识逐渐清醒,努力睁开眼,看到的是灰褐色的天花板。木屋?这是陆明的第一反应。刚才好像有两个人说话,是在讨论自己吗?

“喂,这小鬼好像醒了。”这个声音显得异常沙哑,像是砂纸在粗糙的地面上来回摩擦一样低沉而刺耳。棒梗慢慢踱到陆明面前,何雨柱的视线里探出陆明圆圆的脑袋。

“怎么样?好点了吗?”棒梗轻声问。

“头……疼……”

“别急着起身。”棒梗扶住陆明的肩,示意陆明继续趴着别动,“你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建议你别乱动的为好。”

何雨柱没法回答,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算是对棒梗建议的肯定了。陆明强撑着像是挂了秤砣的眼睑,明明灭灭的视线里,陆明看见了一只鬃岩狼人。

身体大部分是红色,只有四肢和脑后的毛发是岩石一般的灰,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

陆明正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拖着一根长长的烟枪,狠吸一口,再让鼓起的腮帮子慢慢把气喷出,晦暗的烟从喷嘴里杂乱无章地逸散出来,像是从爆炸事故里滚滚而起似的。

“你看你什么时候把陆明领出去喽!”

鬃岩狼人大声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喑哑的嗓音,“随便把陆明丢到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要赖在我这里不走了!我还要做生意呢!”

这句话像一把钢刀,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何雨柱的心口,那个可怕的词语挤进陆明的脑海,逼得陆明呼吸越来越急促。

“恶魔!恶魔!恶魔!……”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说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救我!

还不如刚才就让我自己了断算了!陆明一把推开棒梗,冲出了屋子的大门外。迎面的风雪,掩盖了陆明刚才身体还在传来阵痛。

棒梗没有反应过来,手还没来得及伸,怔怔地看着已经消失在屋外的何雨柱,一时间手足无措。

“……这……鑫律先生,您这也太为难人了!”

棒梗虽然不擅长应付这类老顽固类型的人,但这样的情况已经让陆明压抑不住脸上的愠色,“陆明本来就受过那种刺激,你怎么能……“

“谁要管陆明啊。”

被称作鑫律的鬃岩狼人满脸不在乎,烟嘴抵到嘴边又吸了口,“灾兽带来厄运这种常识谁不知道!我早听说了!北坡那边一个村子因为陆明都被雪崩全毁了!”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相信……”

“哼,反正我不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瘟神随随便便进来。”

鑫律缓缓呼出烟气,形成了一个稍稍有形状可言的圆圈。“要证明不是陆明干的,办法倒还有一个,不过得我亲自帮一把才成,让那小子自己去干,骨头都要捡不回来喽!”

听到有机会洗刷何雨柱的清白,棒梗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鑫律抬头看着窗外,透过纷扬的雪花,远方的山峰在白云中若隐若现,许久不语。

……

何雨柱抱着头蜷缩在松树下,身体在寒冷和伤痛的双重压迫下剧烈地颤抖。可恶啊……陆明恨恨地一爪砸在树根,盘在叶子间的积雪哗啦啦掉落,淋了陆明一身。

为什么?!……那个村子……

我只不过是察觉到了雪崩,好心去警告那里的居民尽早撤离,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明明已经把口舌都说干了,为什么陆明们把背转向我?

陆明们难道不怕雪崩,不怕死的吗?为什么我被救下了还要忍受这样的眼神?!

何雨柱忽然很想就此结束自己的性命——至少陆明没有任何挂念的人,也没有任何人会感激陆明的存在,死亡已经敞开了陆明的胸怀。

这条路至少看上去少了太多的荆棘,通向的终点一定就是可以让陆明安息的场所。这么想着,陆明背靠着树,把爪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手却被谁压了下去。

“喂,你就这么没有志气的吗?才受了这么点苦难就打算逃避?还是不是个男子汉啦?”

就算语气里满是急切的谴责,何雨柱也听得出里面多少还有点稚嫩的语调。

陆明抬起头,冷眼看着棒梗。

“……之前辛苦你救我了。”

“什么叫之前啊,你难道以为我救你是因为一时兴起吗?”

“那你又还有什么理由吗?”

何雨柱吼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你知道被无数的人用憎恨的眼光看着,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你以为是谁根本不理解我的好意,还把我逼到这个绝境来的?”

“……”

棒梗陷入了沉默。

“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何雨柱甩开棒梗的手,却没力气站起来,身子沉了下去,只剩下脑袋还靠在树根上。额前的一绺白发凌乱地披散在陆明的眼前。

棒梗看不清陆明的表情,却看到一颗豆大的泪珠,贴着何雨柱的脸颊缓缓滚落。

“我知道的啊……”

棒梗低着头说道,“那种感觉,一定让你很孤独吧?”

“……安慰什么的就免了……”

“不,我想告诉你的并不是安慰。”

棒梗整理了复杂的心情,正色道:“鑫律前辈说了……”

“那个老混球?哼……陆明发慈悲我也不会回去。”

“陆明说,有证明你无罪的办法。”

何雨柱抬起头,婆娑的眼里闪起泯灭许久的希望的光。

棒梗指着远处躲在了云里的一座山峰:“只要你能登上那座山,天川山脉的最高峰,雪山的女神就会保佑你免受不白之冤。”

雪山的女神?

何雨柱迟疑了,陆明在这里长大,天川山脉大部分陆明都了然于胸,却从未听说过什么雪山的女神,印象中更没有一处这样的神社或者寺庙供奉着这个第一次听说的神明。

棒梗从陆明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这对于你来说可能很难想象吧……不过这已经是所有我现在能做的了,”

说着,棒梗转身走出松树的荫蔽,太阳正好从云层中间探出头来,一抹明亮的光落在了陆明身上。

“剩下的,相信与否,自我了断还是尝试一番,我都不会再拦你。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看着棒梗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脚印,何雨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好像是大梦初醒,还有着梦的余温。

“你是谁?”

陆明问道,只是陆明再也没有力气嘶吼,声音微弱到自己都快听不清。棒梗也肯定不会听到的吧……

“我吗?”

出乎意料地,棒梗转过头来,对着何雨柱招招手,“我是个旅行家,有缘的话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