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二十四山头（上）
“监控视频的指向性很高，画面里来来回回招猫逗狗的也就这么几号重点人物，盛城际速的总经理、姜喆、瘦猴、方四，还有这儿——”
江陌稍微一顿，捏着遥控翻页笔圈住了暂停画面当间抡飞了酒瓶子的一团虚影，“拽着洪信宇就要揳他一瓶底的冯东。”
“冯东？”顾形斜靠在会议桌上，了着空有阵仗没下死手的打架现场，眉毛挑了老高：“他跑这儿来干什么？抓着绿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面儿上是来收拾洪信宇，但冯东里外里也没实打实地在洪信宇身上抡着几个拳头……砸墙上这一酒瓶子算是最热闹的。甚至都没等到罗恃装模作样地出来调停，冯东就搡了洪信宇一把，薅着唐葭从酒吧后门走了出去。”
江陌晃了晃手上接触不严的遥控翻页笔，扬手朝着肖乐天抛丢过去，扬起下颏冲他点了个示意，然后遥遥点着肖乐天配合着光标晃动的位置：“不过临走之前，冯东给洪信宇塞了个什么东西。照着洪信宇这个路数来，冯东应该是上头安排给他递消息的——”
江陌抬眼盯着画面上方，冯东在乍一侧身回头撞见唐葭从洗手间出来时满眼遮挡不住的惊愕，撇压着嘴角皱了下眉：“虽说暂时没什么佐证……看守所那边提审的流程在走，不过单看冯东这副表情，与其说是不怎么乐得跟洪信宇打交道，倒不如说……他更诧异于唐葭会出现在山前酒吧，还不知道有意无意地掺和进了跟什么有关里……”
罗恃揣了一肚子被坏水泡过的热心肠，主动上交给警方的监控或多或少都沾着点儿不可抗力难以修复的损毁，巧合至极地模糊掉了丁点儿不确定是否攸关案情进展的零碎角落。
江陌稍微撩抬起眼皮，觑着监控画面右上角几乎跟唐葭同时走出洗手间前后错过的半个背影，有点纠结地挠了挠头：“就是到现在还不清楚唐葭跟着洪信宇到底是个什么由头……”
“真要说起来，唐葭其实也算得上是被冯东瘦猴那帮孙子拖下水的受害者，这监控里闹腾这一遭，怎么反倒觉得，唐葭老早就已经不再受控？”
顾形捏着下颏想了一会儿，循着江陌直觉不妥的视线看向视频的画面角落，敛着眉头，余光扫了眼对于两口子和男小三之间的恩怨情仇没多少关心在乎的尹贵平，缓慢沉了口气，先一摆手带过：“你俩窝窝囊囊忙叨这大半天就琢磨这个？”
“过完一遍酒吧里的监控，这充其量也就算是刚开了个头。”
江陌一言难尽地晃了晃脑袋，勾了勾手指尖，捅咕着抱着电脑的肖乐天抬头，“除了冯东这段还铺垫了场戏似的接头，酒吧里这几个人跟洪信宇接触的情况都大差不差，极其短暂地碰面之后就各回各家，乍一看起来，没什么共通之处，但是后来我俩又把酒吧进出口的监控大概翻了一遍，结果发现——”
“结果发现，这几个人在跟他接头当天，基本上都是从酒吧的后门，从那条窄巷溜进来或者溜出去。”肖乐天被江陌一拳头怼得一抖，先接上他师姐随口丢给他的话头，这才转身看见她摊开来让他帮忙递瓶水的手，拖着椅子往前挪了两步，抻长了胳膊先拢了几瓶水，逐个递到桌边上这几位苦大仇深的手里头，“胖经理、姜喆，基本上都是从窄巷那边过来的，方四、瘦猴一般就是从窄巷的方向溜走。”
“陈佐奕刚死那会儿，山前酒吧巷子前后来来回回的监控我俩熟门熟路，也就顺着这么丁点儿论不上是线索还是巧合的苗头捋了捋这几个人进出酒吧的行踪……结果，罗老板还真是刻意想引着我们一查到头——哥儿几个基本上都在一条道前面走过几个来回，就是先前死活捋不出来疑似逃窜的线路，往南出马家巷，一脚油门差点儿窜到小台町那头。”
江陌拧开瓶盖猛灌一口，连咳带呛地停顿了两秒，“咳……咳咳——这事儿摞在一块儿，巧得有点儿离谱，所以我刚拽着乐天儿抱着电脑往外跑了一趟，去马三家泵厂那边，大概地蹚了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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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家泵厂开年接的单子最近总算是正式收到款项运转开工。
先前挂着红灯笼都稍显萧条的大门口这些日子热热闹闹地停了一溜小电动，下班的时间点吵吵哄哄地散个一窝蜂，偶尔有几个热衷于凑趣儿看热闹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娘，兜着停在正门对面顶了警灯的大吉普，往车厢里探了探头，转而又了着保安室里的人影晃动，捅捅咕咕地凑过去，再被端了两个茶缸子回来的保安唐大爷嘘声赶走，胡乱猜测地编排两句，扭头没进了夜色风中。
唐大爷照旧热络，端了茶水洗了苹果招呼着江陌和肖乐天落座，寒暄两句的工夫还惦记起那会儿江陌在他这磕得一时失误，端详着江陌额头上浅淡的印痕一个劲儿地咋舌皱眉头：“唉哟……姑娘家家的，这还真留印子了，回头我找找，我们老家那边有个什么偏方，治这个疤啊痕啊的，准保管用。”
“上次也就摘灯笼磕了一下，这是后来抓人的时候摔的，哪儿那么金贵。”江陌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摆手，附和了几句家长理短就把视线落到保安室新近添置的屏幕上去，“这是最近开工，上设备了？”
“可不是嘛……之前吧，整个监控无非就是防防小贼小偷，谁成想前段时间那个杀人的案子闹出那么大阵仗？！厂子老板就心慌，生怕我们几个老胳膊老腿儿不够折腾……”
唐大爷挂上老花镜，捞过桌面笔筒里的遥控器鼓捣着把待机屏保的小电视唤醒，冲着两位小警察比划着一挥手：“这——这几个摄像头，全是新装的。现在厂子外面一圈有人能过的地界，基本上都能见着，就看……你们想找哪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