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余下的目光全集中在了陈嘉鱼的身上。
陈嘉鱼微微一笑,对闻清泽伸出了左手,朗声的说:“闻老师,很感谢你对我的爱护帮助,燕京大学也一直是我梦想中的高校。”
他没有明说,但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闻清泽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与陈嘉鱼双手相握,重重的摇了摇:“我也很高兴,你们能选择燕京大学,我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后悔做出这个选择的!”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
闻清泽松开了手,笑着说:“太晚了,我先不打扰你们了。陈嘉鱼同学,蔡佳怡同学,你们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和你们联系,和你们聊一下志愿填报的具体细节。”
“好的。”
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闻清泽快步离开了。
接着,阮秀莲的目光在陈嘉鱼和蔡佳怡的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的道:“嘉鱼啊,妈妈和早早也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医院看你。”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这对小情侣吧。
看他们的样子,一定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
说罢,阮秀莲伸出手,拧了陈玉藻的耳朵一下,呵斥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像个棒槌一样,我们先回家了。”
陈玉藻:“哇!老妈你干嘛拧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阮秀莲板着脸,“你别以为我刚才没听清,又说那种话了是吧?”
“那种话是什么话啊?”
“就是女孩子家不适合说的话!”
“我不懂!”
“不懂是吧?这样呢?”
“啊!
不要打我的头!”
……
母女俩也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陈嘉鱼和蔡佳怡。
蔡佳怡过去将门关上,再回到了床边,看着陈嘉鱼,轻声地问:“你要睡觉吗?”
陈嘉鱼摇了摇头。
“不睡了,这段时间我睡得够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困。”
“嗯,我去拿床。”
蔡佳怡说着,便要往折叠床那边走,突然手腕被陈嘉鱼拉住了。
陈嘉鱼看着她,“别拿了,那种折叠床不舒服,和我一块儿挤挤吧。”
蔡佳怡笑了一下,“好哦,我去关灯。”
关了灯后,她走到床边,躺了上来。
病床是单人床,睡一个人绰绰有余,但两个人的话,就很够呛了。
尽管陈嘉鱼已经挪到了最里面,尽可能的为她腾出空间,但依旧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腾挪不开,只能紧贴在一起。
不过,正是这样,反而让两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种甜蜜又满足的感觉。
陈嘉鱼侧躺着,嵴背贴着墙壁,用双臂将蔡佳怡圈在怀里。
她纤薄的背紧贴着他结实的胸,她的腰拢在他的小腹上,她的腿微曲着,膝弯处形成一个弧度,他的膝盖刚好可以顶入进去。
女孩儿的弧线与他完美契合在一起,恰恰好,严丝合缝,像是一种极致巧妙的榫卯结构。
幽暗中,陈嘉鱼的手搭在她的侧腰上,轻轻的摸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瘦了。”
光凭手感都能感觉出来,身上都快没二两肉了。
陈嘉鱼有心往其他地方摸摸,做进一步的确认,最终还是考虑到在医院里,随时可能会有人来,还是作罢了。
“嗯,你也瘦了。”蔡佳怡捉住他那只手,手指很自然的探入他的指缝。
“是吗?”陈嘉鱼失笑,“我躺在床上半个多月,整天不动还会瘦啊?”
“嗯,你这段时间吃的都是流食,没什么营养的。”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陈嘉鱼把手臂紧了紧,“好了,很晚了,你先睡吧。”
“没事,也不是很困。”蔡佳怡轻轻的说:“你醒了,我还怎么睡得着?已经快要兴奋死了。”
陈嘉鱼笑了,低头亲在她耳廓后面的软骨上,感受到她敏感的缩了一下。
“那我们再聊一会儿,等你困了再睡?”
“嗯。”蔡佳怡轻微扭了扭脑袋,让他温热的呼吸不要对着她的耳朵,然后才轻声问,“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解决循环的?”
陈嘉鱼整理了会儿思路,便把他在那片黑暗中见到的种种都说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他的声音都很平和澹定,一如平常。
蔡佳怡则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或是突然提问。
“大致就是这样,最后一个画面是我看到我自己救了沉念初……然后,世界就亮了,你也回来了。”陈嘉鱼说,“后来的事情,你就都清楚了。”
蔡佳怡又安静了会儿,才低声说:“所以,你把那些记忆都想起来了?”
“也不算都想起来了,”陈嘉鱼轻轻摸着她的小腹,“算是把关键的那些想起来了,但是细节、琐事这些都是没有的。”
没错,他想起了很多事,但并不完整,都是断断续续的,但他也觉得这没什么重要的,不一定要全想起来。
反倒是有关蔡佳怡的那些,也只有很少的片段,让他有些遗憾。
蔡佳怡突然不做声了。
陈嘉鱼等了一会儿,还是一片安静。
他压低了声音,问:“宝宝,你睡着了?”
蔡佳怡摇了摇头,声音又低又闷,“没有哦。”
“那怎么不说话?”
“……”
她不吭声。
陈嘉鱼只能去猜她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吃醋了?”
“……”蔡佳怡语气澹澹的道,“别乱说,我吃什么醋呀?”
心里却是幽幽的叹了声气。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她一直不想告诉他那些事情,谁知道,现在他还是全想起来了。
现在看来,努力算是白费了。
陈嘉鱼想笑。
啧啧,这口是心非的,酸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还说不是吃醋,”他说,“因为我想起来了和沉……咝——”
手被她狠狠的掐了一下,后面的话也硬生生的被掐断了。
“我才不吃醋呢,毕竟,谁没点不堪回首的过去呢?”黑暗里,女孩用一种上扬着的尾音,轻哼了一声。
一听这话,陈嘉鱼忍不住伸手挠她的痒痒,“什么意思,你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吗?”
“啊!痒,别挠了别挠了,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蔡佳怡咯咯直笑,像条脱水的鱼在乱扭,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陈嘉鱼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抱住,“别乱动。”
“谁让你挠我痒痒的。”
“不挠了。”陈嘉鱼说,“你也不要吃醋了,那些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她闷闷地哼了一声,“那以后,你也不许想。”
“好好好,你数到三,我把它们都忘掉。”陈嘉鱼哄小孩般的说。
蔡佳怡却真的一本正经地数了起来。
“一、二、三。”
“ok,我全忘记了,只记得你的。”
他和沉念初之间,就保持着现状便可以了,未来已经被改变,命运会来到不同的轨迹,那些事,不会再发生,他和沉念初不会再彼此折磨、彼此纠缠,也将会各自有新的人生、际遇。
虽然看不见,他却能分明地感觉到她笑了,那双新月般的眼睛动人地弯了起来。
陈嘉鱼摸了一下她的脸,又凑过去亲了一下,才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那时会喜欢我?”
“嗯……”蔡佳怡的情绪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过了会儿,她说:“大概,是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些和我爸爸不一样的地方的原因吧……”
陈嘉鱼的心中有个问题在不停翻涌着,突然间,他问:“你之前说过,没有了彼此记忆的你,就不是现在的你,那我呢?现在这个并没有完整记忆的我,和未来的那个我,算是同一个人吗?”
蔡佳怡怔了怔,略偏着脑袋,轻声问:“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放在她腰间的手指绷紧了少许,陈嘉鱼慢慢地开口问,“记忆不同的我们,在你心里算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你喜欢我,是因为他的原因吗?那如果我们不一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问出这句时,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而他亦是相信,以她的细腻敏感,不可能没有想过这些。
蔡佳怡侧过身,安静的看着他。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陈嘉鱼犹豫了会儿,心里叹了声气,“算了,也不是那么重要。”
“傻瓜,”蔡佳怡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没有区别。”
她伸出了双手,捧着陈嘉鱼的脸,低低软软的说,“陈嘉鱼,我起初爱的就是你,现在爱的也是你,我与未来的你有未来的回忆,与现在的你有现在的记忆,这些记忆形成了我们之间的链接,让你和我变成了彼此的独一无二,但是,他们都是你……”
昏暗的光线里,她那双眼睛清澈又温柔地注视着他。
“因为,我爱的是你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个天真的孩子。他善良、正直、勇敢,温柔,信守承诺,并从始至终都没改变过。所以,在我心里,你依然是那个你,和那些记忆无关。”
她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但说出的那些话,却让陈嘉鱼的心里突然就惊涛骇浪,翻江倒海了。
陈嘉鱼忍不住一个翻身,双臂一带,非常轻巧地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然后,低下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沉默而热烈。
……
直到一个吻结束后,陈嘉鱼微微喘着:“别乱动。”
“……”蔡佳怡意识到了什么,啧了一声,语气里有一丝羞涩,“下流,才醒来就这样。”
陈嘉鱼:“……”
他也不想的,年轻人就是容易有这种反应啊。
为了转移话题,他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嗯,你说呀。”
“……我应该是车祸重生的吧,你呢?为什么会突然重生了,不会也是车祸之类的吧?”
蔡佳怡说:“不是。”
陈嘉鱼好奇了:“那是什么原因?”
“我说出来,你一定觉得很难以置信哦。”
陈嘉鱼的好奇心被她神秘兮兮的语气吊得更高了。
“宝宝,你快点说。”
“唔……”蔡佳怡半闭上了眼,似是陷入着回忆,语气里中有些隐痛,“那是你遇到车祸的两年后……”
“等等。”
陈嘉鱼突然打断她,“都过去两年了啊,不会这两年里,你每天都想我想得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吧?”
“……”
蔡佳怡忍不住拧了他一下,娇声道,“喂,你怎么这么自恋呀!”
陈嘉鱼笑:“开个玩笑而已。”
蔡佳怡的手指顿了顿,忽然把脸贴在了他肩上,和他靠的紧紧的,小声地叹了口气。
“有多难过,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自从那一天之后,我经常在想,只要能让你回来,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因为我觉得他们都不值得,可是直到眼睁睁的失去你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的恐惧,什么叫做锥心般的痛苦……直到现在,我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那天那种痛苦无助的滋味。”
直到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陈嘉鱼的喜欢,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顿了顿,蔡佳怡哽咽道,“后来我总是在幻想,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不会再去在意什么心理咨询师守则,我不会再去管那些什么道德底线,哪怕用尽我的一切手段,我也要把你抢过来,我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也只能幻想幻想罢了……”
听得陈嘉鱼的心都跟着隐隐作痛了,他伸手轻按着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别哭了,别哭了,现在不是幻想了,以后你想抱我就抱,想亲我就亲,我和你在一起,更不会死。”
他肩头的衣服一下被打湿了。
蔡佳怡哽咽着说:“好。”
过了会儿,她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才继续说了下去。
“两年后的某个清晨,嗯,我记得,那时应该还是早春,天很冷,还起了大雾,我和平时一样从家里出来,往咨询所走,突然,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陈嘉鱼忍不住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