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中午时分，王德闲和曾新瑶前后脚来到别院。
“晚辈开宝寺慧能，拜见王前辈！”一身干净月白僧衣的慧能，在王德闲面前不敢自称“贫僧”，而且出于对万寿老祖的尊重，他必须以晚辈身份拜见陈瑜的师父。
“慧能在参悟陈瑜的幽光剑，我也在参悟他的檀木念珠。”曾新瑶向王德闲解释道。
“晚辈曾跟陈施主共探流霜宫。”见王德闲仍然疑惑地望着自己，慧能再次解释道。
王德闲了然，旋又皱眉道：“依慧能之见，陈瑜长得当真很像流霜宫主吗？”
呃——慧能没想到王德闲会问起这个，沉思一阵双手合什口喧佛号，道：“请王前辈恕罪，晚辈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但现在想来，陈瑜施主跟流霜宫主的弟弟应该更像！”
“陈瑜只像他的生父！”听闻陈瑜突然有可能闭关，和刘叉、赵抽一起赶来的陆临风向王德闲一礼，道：“晚辈跟陈瑜一起进过他生父的陵寝，神识透过棺椁见过他生父的相貌，他们父子俩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陈瑜要像只能像他的生父！”
王德闲点点头，他并不是要怀疑什么，只是陈瑜前几天以琉璃弓差点杀了一尊元婴，而这把琉璃弓乃是怨公子所赠。
一想到怨公子，王德闲自然就想到他曾将陈瑜衣服给扒了，而扒衣服的原因，竟是想在陈瑜身上找胎记。
“其实仔细想想，陈瑜的额头和眼睛确实跟流霜宫主很像，但他的脸型、鼻子和下巴，又很像流霜宫主的弟弟。”黛姝突然皱眉道。
“越说越邪乎了。”刘叉失笑道：“难不成陈瑜是流霜宫主跟他弟弟生的？”
“好了！”王德闲赶紧制止，心中暗道：这都些什么人，怎么这么口没遮拦？
“羊兄，陈瑜这是怎么了？”王德闲问道。
“这个……陈公子的悟性……”羊衔苦笑着，将刚才之事详细道出，末了继续苦笑道：“我才说了‘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把剑’，还没来得及讲解万剑归宗，他却已经悟到如今境地了！”
“还请二位前辈恕晚辈见识浅薄。”黛姝终于问出心中疑惑，道：“晚辈也算经常见陈瑜炼功，但是像今日这般……这般……”
就在黛姝在心里努力寻找措辞之际，羊衔突然悠悠道：“前一瞬觉得自己已被剑气洞穿的千疮百孔，下一瞬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恙；前一瞬分明察觉到整个天地都充斥着剑气，下一瞬又发现，连花瓣树叶青草都一派安然；前一瞬只觉极其危险须立刻逃离，下一瞬却发现，连灵识最敏锐的小花都在安心玩闹……”
随着羊衔的描述，黛姝美目逐渐明亮，刘叉、曾新瑶等人神色变得轻松。与此同时，王德闲望着小亭里紫色霞光中俊脸沉静的陈瑜，虽保养得宜却仍然难免留下风霜之色的脸上，随着羊衔的描述已经堆满了骄傲。
赵抽和陆临风张了张嘴，陈瑜的情形太令人疑惑，他们想问，又担心涉及到金鳞阁功法隐秘，一时间抓耳挠腮好不难受。
“这就是万剑归宗，而且是金鳞阁最正宗的万剑归宗！”王德闲这位元婴修士激动道。
紫阳宗有擒龙手，然而除了创派祖师，历来再无人能修成此功。直到陈三思以牵引术为基础对其进行改良，才令此术在陈瑜手中大放光彩。
金鳞阁的万剑归宗，虽不至于沦落到擒龙手的境地，虽然每一代都有弟子能完整的传承正宗的万剑归宗。但是，从万寿老祖到羊衔再到王德闲，他们修炼的都是经过改良后的万剑归宗。就是说，他们传授给陈瑜的，并不是正宗心法，而眼前一幕，乃是陈瑜自行所悟！
并不是要藏私，只因改良之后的万剑归宗更容易修炼。
王德闲望着小亭里的陈瑜，目光却不知飘向了何处，只听他声音带着极其忍耐的激动，道：“锋锐无匹而柔弱无力，砭人矶骨又似柳絮拂面。这等剑气，我只在典籍里见过！”
刘叉、赵抽等小辈相视一眼，王德闲的激动他们无法共鸣，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
“是啊，陈瑜这修炼的动静，令外面擂台比试都变得索然无味。”陆临风笑道：“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擂台下的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向这里张望呢。”
“世间从没有完全一样的两把剑，越是观剑万把，对这句话的理解就越深刻。”羊衔同样望着陈瑜，目光却看向虚无里正在四处游荡的剑气，道：“观剑万把，是为了凭空修炼出第一万零一把剑，看陈公子如今气象，他果然是为了修炼出属于自己的剑！”
“造化？”刘叉、赵抽异口同声道。
慧能听着王德闲和羊衔描述着陈瑜的惊心动魄，深厚的佛法造诣原本还能令他保持宝相庄严，但“造化”一出，还是令他吓了一跳。
“不是造化，虽说此剑无限接近真实，但终究只是术法。”王德闲望着陈瑜微微摇头，道：“不过，万剑归宗衍生于《混沌终始经》，近些年来虽威名不再，但这门术法，却是实实在在的金鳞阁传承功法！”
若只是普通功法也就罢了，竟是衍生于金鳞阁的《混沌终始经》，黛姝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看曾新瑶一眼，急道：“那、可是……陈瑜并没有完成观剑万把，现在就闭关潜修，会不会太急了点？”
这份关心应该属于曾新瑶，可她这会竟微垂了螓首一副沉思状，黛姝只好不顾嫌疑。还好刘叉只是充满倾慕地看了她一眼，因为刘叉也很关心陈瑜，他也想到这个问题。
摇摇头，羊衔微笑道：“观剑万把只是手段，只要悟性够高，观剑三两把都可以。”
“观剑万把，修炼出属于自己的第一万零一把剑，此剑当然与众不同。”王德闲道：“但是观剑百把，修炼出第一百零一把剑，以后随着阅历、眼力和修为的提升，随时对此剑进行修善，到了第一万零一把之时，此剑仍然与众不同！”
就是说，不论现在还是将来潜心修炼万剑归宗，结果并没有不同。
众人交谈之际，小亭里的陈瑜始终笼罩在紫色霞光里，俊秀的脸上毫无波澜。而弥漫于虚空，似无处不在又似根本不存在的剑气在证明，他毫不在意外界的一切，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欣慰地望着这个还未拜师的弟子，王德闲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兴国，你给我准备一个房间，陈瑜潜修的这段时间里，我帮他护法！”
“没必要吧？”周兴国应了一声，迈着轻快的脚步自去忙碌，但羊衔不以为然，道：“万剑归宗何等复杂，陈公子有所悟已是难得，因此应该不至于悟地太深。你现在已经够忙了，帮陈公子护法有我就行。”
王德闲在城主府兼着长老之职，为城主府处理大比之事乃责无旁贷。如今万寿老祖的寿诞日益临近，他作为后人既要接待宾客，还须操心寿宴事宜。甫山大营虽有郑图、郑度主持，但壁垒大阵的进度他也需要留意。
更重要的，金鳞阁与天河坊合作事宜，虽有其他人商定细节，但是与天河城主惠施的交接还需他亲自参与。
千头万绪堆在一起，王德闲最近已经陷入了无事忙的状态，再帮陈瑜护法，实在有些多此一举。
“白天我忙其他事，陈瑜当然交给羊兄，不过晚上我还是回这里休息，顺便给他护法。”王德闲呵呵笑道：“毕竟我这个徒弟有点小心眼，他参悟几天我就守几天，省得到时候他又闹情绪。”
见他心意已决，羊衔也不再坚持。只是，望着小亭里仍然入定的陈瑜，该有的疑惑还是涌上心头，羊衔迟疑道：“左清慈、纪兴言、纪妃月兄妹都指点过陈公子，可他们跟我们一样，修炼的都是改进后的万剑归宗，那陈公子的万剑归宗又是从何而来？”
王德闲眉头微皱旋又舒展，笑道：“待他出关，问一下就是了。”
曾新瑶娇躯微震，王德闲和羊衔终是起了疑惑。没听羊衔说吗？凡是指点过陈瑜之人，修炼的都是改进后的万剑归宗，那么他这正宗的万剑归宗从何而来？
也就是陈瑜来历清白，来到金镛城之后经历的一切，都发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特别是在万寿老祖的关注下，陈瑜根本就是无所遁形，因此羊衔和王德闲也只是正常疑惑，否则一项窥伺金鳞阁传承功法的罪名可就栽在他头上了。
但曾新瑶早在片刻之前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她忽视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关心而被黛姝抢了先。
如今见羊衔和王德闲起了疑心，曾新瑶沉思间，突然想起了张辟疆。
那日在确山，张辟疆成为世间第一个成功渡劫的修士。而在对抗天劫之时，在枪神司空曙就看着的情形下，张辟疆只施展了一次《玉清渡厄箓》，其他所有天劫，张辟疆都是以紫阳真诀硬生生扛下！
待后来说起此事，张辟疆言道：我觉得当时，紫阳真诀更适合用来渡劫！
王德闲和羊衔心中疑惑，未经指点，陈瑜这正宗的万剑归宗从何而来？但他们显然忘了，或者他们根本不曾在意过一件事：陈瑜初学万剑归宗之时无从下手，他确实是在左清慈的指点下茅塞顿开，但陈瑜修炼万剑归宗的基础是——《紫阳真诀》！
令曾新瑶陷入沉思的，正是此事：我紫阳宗的传承功法，可以用来渡天劫，可以用来修炼金鳞阁的万剑归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