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早在接下第二道天劫,张辟疆就已经变得浑浑噩噩,全凭紫阳真诀强健心性的特性,才努力保持着灵台一缕清明。在接下第六道,也就是阴劫之后,张辟疆整个心神都趋于崩溃,他很想放弃,很想向师父司空曙求救。
还好就在此时,一直被他压制的境界有所松动。
修士在晋阶的那一刹那,心中会有一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冲动,那个刹那,修士会觉得自己可以越境虐杀那些作威作福的老东西。
刚才枪神司空曙解释过,那股冲动和豪气,本就是为修士为接下来的渡劫准备的。奈何十多万年来世间再无天劫,才令修士误以为那只是错觉。
正是有即将晋阶的底气,当最后一道天劫来临时,张辟疆才选择了毅然决然。此时,只要给自己增加一层道台,他就成功了。
然而就连帮他护法的且连海和费邦都知道,张辟疆这次很大可能的,会令普通道台化作陈瑜、赵抽他们那样的巨柱道台。
“大家小心!”突然,陈瑜铮地祭出逐浪刀,一边出声提醒,同时目光紧盯着前方。那里,月光石的照耀下,空气正在不正常的扭曲。
“陈公子,是我。”从扭曲里走出的,是抱着灌婴神情萎靡的羊衔。
“你怎么……”陈瑜看着被他松开手的灌婴,问羊衔道:“你没找到它的祖父?”
“你师父和贺璋阵师,被妖仙扣下了。”羊衔道:“灌夫长老不在,周兴国正在陪着你师父。”
呵!陈瑜并不收刀,看着羊衔道:“妖仙扣下我师父和贺前辈,要不要我跟新瑶姐去救?”
“有个台阶就下吧。”曾新瑶收剑,道:“你还没有拜师,一切都好说。我已经有了师门,刚才却不见他们出手,如今总算有了台阶,我们还能以徒责师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吗?”
刚才陈瑜跟曾新瑶意欲冲进劫云,而王德闲和贺璋始终不见踪影,既不阻止也不帮手,着实令人心寒。不过正如曾新瑶所言,如今终于有了台阶,只要他们还想继续与如今的师门维持关系,那就只能顺着台阶下了。
“陈公子和曾姑娘误会了!”羊衔郑色道:“你们的师父真的被扣下了!”
小花、虎龙、鹿朗可不理会此时空气的凝重,它们跟灌婴又跳又叫,间或还相互撕咬以表达兴奋。刚才的短暂分别,令它们恍若隔世。
羊衔此时转身向司空曙一礼,道:“枪神要求刀神登天,妖仙扣下王德闲跟贺璋,也是提了同样要求。正因如此,我家主上请枪神上船一叙。”
“只抓了王前辈跟贺前辈吗,也难怪陈瑜不信,这针对性也太强了。”赵抽问道。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赵勉大长老、刘奋长老、丹鼎派掌门殷洪以及其他百多人。”羊衔道:“他们都是今天中午去拜见妖仙,然后再也没回来。”
“他抓我爹干什么?”刘叉像被踩了尾巴。
“我爹,嘿!”赵抽却是冷静许多,道:“妖仙抓我爹,是料定了剑神会出手相救吗?”
“金鳞阁的楼船可不那么好上,你家主上有什么事,让他来这里吧。”枪神司空曙淡淡道。
“还真被抓了不成?”一次抓这么多人,那就不是针对他和曾新瑶了,陈瑜不禁觉得纳闷,妖仙专程前来为万寿老祖贺寿,怎么突然就剑拔弩张了?
“那边的楼船里确实影影绰绰,或许真有人被扣了。”打发走羊衔,司空曙望着妖仙宗楼船,道:“妖仙宗所在的东海,地域比之整个中洲都要广葇,妖仙跟王道兄、刘道兄他们始终是貌合神离,有交情但很有限。我前次登天,也是跟中洲各派不和,才想着去妖仙宗地界。”
张辟疆被紫霞包围,紫霞掩映下的丹田内,张辟疆的一层层道台正在塌缩粉碎,一道丈许高却给人无量之巨的纯白巨柱,正在他身后逐渐清晰。
这一幕,给枪神司空曙看地目瞪口呆。
而陈瑜却在此时咯咯咯笑地爽朗,摇头道:“这位妖仙……嘿,我也见过妖仙前辈几次,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位妖仙还挺可爱!”
曾新瑶举拳作势欲揍他,只是离地稍远这才放弃,犹自没好气道:“妖仙难道不知道,万寿老祖是断了凡尘之人,拿他隔了不知多少辈的后人要挟,亏了妖仙能想得出来!”
“有没有用暂且不论,先干了再说。”陈瑜笑道:“这直爽的手段,不计后果性子,与我还真有些相象。”
“陈瑜,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不光是你师父,我爹他们都被抓了!”见不得陈瑜的幸灾乐祸,刘叉有些着急的提醒道。
“那要不,咱们一起闯妖仙宗楼船救人?”见陆临风、黛姝等人沉默,其实是给气地说不出话来,陈瑜嘿然看向司空曙,他想请教一下什么是登天。
唳——
然而就在此时,正南方远处,一道穿金裂石,足以令人汗毛为之战栗的禽鸣蓦然响起。
小花跟灌婴炸着毛,同时冲进陈瑜怀里,虎龙庞大的身躯紧紧贴着赵抽令其不由自主的趔趄。鹿朗无法靠近一团紫霞的张辟疆,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战战兢兢的来到枪神身侧。
“这是……”陈瑜当即变了脸色,与曾新瑶、黛姝等人交换个眼神。这声禽鸣,他们虽没见过但这声禽鸣,属于凤。
“这是凤鸣。”枪神司空曙话音刚落,凤鸣响起处,一只似在燃烧的金红色巨鸟,突然冲破南梁国的楼船,以一种威凌天下,视此地无数修士如无物的姿态,轻拍着翅膀翱翔于黑沉沉的天空!
“怎么……”观看良久,陈瑜向四周一番张望,找到在三目神仆的护卫下同样看着金红色巨鸟的朱九日,朗声问道:“朱兄?朱九日!凤不是神鸟吗,这只为什么看着妖里妖气的?”
“它是凰!”朱九日刚才看呆了,回过神来先纠正陈瑜一句,这才解释道:“世道维艰,由神堕妖者并不罕见。”
说着,朱九日神色突然变得冷峻,道:“即使堕落为妖,它仍然是我神族一脉!可是何人如此大胆,竟强取了它的魂血,他们敢豢凤?”
也就凤族事多,雄为凤、雌为凰。人家龙族就省事多了,不论雌雄都叫龙。
陈瑜不禁腹诽,旋即想到什么,惊愕道:“刚才,不会就是这只凤鸟在夺舍萧涟漪吧?”
“现在看来,夺舍已经成功了。”司空曙神色凝重道。
“怎么可能,我提醒过梁国主了啊?”陈瑜道。
“若是,有意抽取垂死凤鸟的元神,强行封印在特殊体质的人体内,只等今日让凤鸟破体而出呢?”
“可、可萧涟漪是梁国公……萧涟漪是他女儿啊!”
“梁国应该不止她一位公主。”
“血浓于水啊,这世上竟有作父亲的,会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女儿?”
“凤鸟,即使是我也只见过两次,还都是惊鸿一瞥。豢养如此神物,让国小力弱的南梁拥有如此力量,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
唳!唳!唳!
金红色巨鸟还在鸣叫,声音里充满欢欣,似重获自由重获新生,令它无比开怀。
“前辈的意思,萧涟漪死了?”这个问题,陈瑜问地很艰难。他跟萧涟漪没什么交情,萍水相逢,只是比路人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但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司空曙不理他。凤鸟已经破体而出了,担当宿主的萧涟漪就算没死,拖着破烂的身体还想多活几时?
唳——
金红色巨鸟翱翔一阵,发泄了重获新生的喜悦,突然,其森寒冷傲的双目向山顶望来。确切地说,它望向的是陈瑜。
昂——
似蛟吟。但此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声音属于他们从未见过的龙——龙吟!
因为那种心悸,那种令人灵魂为之战栗的威严,与刚才凤鸟的鸣叫如出一辙。这是,只有神兽嘶鸣才有的,神威!
果然,金鳞阁方向,一条浑身流溢着绚丽光彩的紫金神龙腾空,它无视了与此地相距数百里的空间,身形闪烁间已经到了金红巨鸟不远处。
“这条神龙看不出境界,金红凤鸟最多只是元婴,它会死吗?”陈瑜喃喃道。
“先顾好你自己吧!”张辟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刚才凤鸟看你的时候神色不善,你什么时候又得罪它了?”
“我不能逮谁都得罪啊,便是要得罪,我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吧?”陈瑜顿了顿,问张辟疆道:“画了九十道年轮,与结丹仅一步之遥,你不会结丹的时候也渡劫吧?”
昂——
这时,来到凤鸟近前的紫金神龙再次发出龙吟,并且张开巨口似要一口将凤鸟活吞!
“前辈饶命!”凤鸟惊恐道,它一开口,果然是女声,而且与萧涟漪颇有些相象。至此,陈瑜再无幻想。
“前辈饶命!”几乎跟凤鸟同时,南梁国破烂的楼船里一个中年男子飞出,挡在神龙与凤鸟之间,那中年男子求道:“神凰得脱樊笼,行事难免张扬了些,绝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前辈饶神凰一命!”
“神凰?”紫金神龙口吐人言,开口却是浓浓的嘲笑。
“灵尊,让他们走吧。”这是万寿老祖的声音。司空曙请他来山顶平台一见,他是不愿来呢,还是在犹豫?
如蒙大赦,凤鸟和中年男子千恩万谢,南梁国的破烂楼船也缓缓启动,在此地所有人的注视下匆匆离去。只是,那金红凤鸟临走时回首,再次看了陈瑜一眼!
“它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它老看我干什么?”陈瑜差点跳脚,他不禁心里发毛。被堕落为妖的凤鸟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在金红凤鸟离开后,那只威风凛凛的紫金神龙突然摇头摆尾,其巨大的身形突然急遽收缩,只转眼间,紫金神龙竟化作了一滴璀璨的鲜血——散发着深重的神龙威压,通体金中泛黑的鲜血。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神龙,竟是一滴鲜血所化?”陈瑜张口结舌,旋又如梦初醒般,急不可耐地吩咐小花,道:“快,快去将那滴血给我抢过来!”
“龙威已散、神源已逝,那滴血没用了。”陆临风阻止了小花,然而目光火热地看着陈瑜,道:“等你拜入金鳞阁,千万给我弄一滴龙血!”
唳——
南梁一行离去没多久,紫金神龙化作玄黄之血,此地无数人还沉浸在龙凤同时现身的惊骇中,陈瑜还在向往着日后弄一滴龙血之际,又一道禽鸣响彻夜空。
无数人为之愕然,陈瑜心中却有些疑惑,回首向黑沉沉的天空四处打量,道:“破云前辈,是你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