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流霜塬的修士,终是没人敢对怨公子出手,而且有他在,也没人再敢向陈瑜挑战。太阳落山之后,当最后一缕满是留恋的余晖悄然散去后,夜幕终是降临。
时值月初,一弯镰刀状的明月在东方天际散发光明时,流霜塬突然惊呼四起。
倒伏的青草缝里,突然散发出朦胧光芒。这些光芒组成砖石地基,似缓实快的以多个中心向四周扩张,待各自相连之后,已经初现昔日流霜宫的轮廓。
心中知道这些都是虚幻,但这些地基轮廓给人一种真实的厚重之感。几乎整个流霜塬,都被一处处地基以及青石地面笼罩。间或有花园、池塘和山山水水的印迹,令人不惊呼的同时,不得不感叹这处魔门昔日别宫的精美和宏大。
地基出现后并没有停顿,一根根或圆或方的巨柱,一层层或大或小的砖石,一方方各种形状的窗棂,一扇扇雕花门户次第显现。
这些都是虚幻,如果站在原地,门、窗、廓柱和假山砖石,会从人的身上穿过。但是目睹这一幕奇丽景象,所有修士仍下意识的各自后退,不敢阻止这座昔日的宫阙成型。
只是片刻,东方弦月照耀下,一座巍峨壮丽,华美峻秀的宫殿群,闪动着极辉煌的神秘光芒,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繁复而不失古朴的窗棂,门上简洁而不失精美的雕花,张扬而不失沉稳的飞檐,整洁而不失野趣的花木……这座别宫,极尽陈瑜之想象,如果有仙境,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流霜塬现出朦胧光芒时,小花就重新回到陈瑜的肩上,如今和陈瑜一样,感觉眼睛不够,四周建筑太多,他们都感到目不暇接。
“折兄,你们魔门也太奢侈了,一座别宫而已,修建的也太夸张了吧?”跟着整座流霜塬沉寂良久,陈瑜打破沉默感叹道。
“魔主就是人皇,这还只是昔日人皇的别宫,玉京比这里壮丽无数倍。”怨公子终于不再温和,而是脸上显出回忆之色,低声喃喃道:“毕竟,整座玉京都是法宝!”
“什么!”陈瑜浑身一震,霍然转身看向怨公子,慧能、姜惟等人同样转身,特别是折可拭,他的眼睛里迸射出奇异之芒。
怨公子重又恢复了温和,看众人一眼笑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谣言了吗?十万年前,魔主,就是人皇。”
“魔门三宫从古至今一直有这个传说,只是十万年前魔门覆灭,数万年前先辈北迁,这个传说只限于口耳相传从无文字记载,连我们自己都自称魔门。”折可拭深吸口气,向怨公子深深一礼,道:“不知怨公子可知道,哪些典籍能够证明这个传言?”
阿弥陀佛!慧能对怨公子和折可拭心升不满,好不容易才将魔门驱至北疆,若给了其证名的机会,那岂不是要给中洲再添一乱。因此口喧佛号阻止道:“典籍多有作假,况且魔门的一面之辞有谁会信?”
姜惟连连点头,他可以跟折可拭结交,但绝不容忍魔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重回中洲,更不能容忍将来的魔门骑在自己头上。
“其他典籍没有说服力,但《天书》呢?”怨公子悠然道。
“魔主就是人皇。”这句谣言,原来是这样理解的。
中洲各大势力为争人皇之位已经大乱,怨公子即将掌握巽风半岛以图中洲,魔主就是人皇。再往远处说,黛姝的师父带领门下,正在域外抵御魃,如今再出一个《天书》。再加上修仙界无时无刻都发生的冲突,这中洲,还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陈瑜不知道什么是《天书》,但折可拭浑身一震、姜惟看着怨公子满脸不可思议,连慧能都微微诧异,那就至少说明,《天书》这玩意至少是确实存在的。
但是不知为何,陈瑜本能的不想知道什么是《天书》。此时捏着眉心,向姜惟、慧能等人一笑,道:“这么说,十万年前是你们的祖上,与中洲五柱合力将人皇拉下马的?”
陈瑜不想知道,但折可拭却极为执着,向怨公子再次一礼,道:“敢问,在何处可以找到《天书》?”
“怨公子!”姜惟怒视折可拭一眼,向怨公子道:“当年我们祖上能杀了人皇,今日在下虽然不才,却绝不允许魔门再临中洲!”
呵呵一笑,怨公子抬头看向天空,对着满天整齐排列的星辰嘲讽一笑,道:“天书,当然在天上。”
在天上?陈瑜忍不住咕咭一笑。据他所知,冲天而起飞行十万丈之后,连元婴都无法再进一步。那种令他心悸的恐惧,元婴修士也会有,而且比他更强烈!
折可拭一愣,向怨公子一礼道:“多谢!”
他竟知道怎么上天?陈瑜想起黛姝,想起风璃城主拥有推荐修士前往域外的名额,心中暗道,魔门三宫的底蕴,果然不同凡响。
“得闻魔主就是人皇,听说《天书》之后,果然只有陈兄最轻松洒脱。”听着陈瑜的笑声,怨公子羡慕道:“无知者无畏,无欲者无畏。陈兄这番境界,着实令人神往。”
“多谢载祜兄!”陈瑜向怨公子道谢一礼。
连佛法精湛心思敏感的慧能,也认为陈瑜这一礼,是谢怨公子的夸赞。便是怨公子自己也是微微一愣,这才微笑着点头道:“无妨”。
以陈瑜之骄傲,除非师父亲口夸赞,别人之赞哪能值他这深深一礼?陈瑜感谢的是,刚才怨公子没有接紫阳剑,并且借破云的亲身示范,令这里无数人知道,紫阳剑在别人手中只是一件废铁。
此举,将为他省去极大的麻烦。
折可拭得了《天书》确切位置,姜惟、慧能看看怨公子又看看折可拭,在这一刻,他们终于对这二人起了杀心。景遇春、白知云、褚瑞祥等人虽说事不关己,但他们表面在欣赏流霜害的宏大瑰丽,脚下却慢慢后退,他们想远离怨公子和折可拭这个事非之地。
就在这时,远远近近惊呼声再起。
流霜宫一处处殿宇、屋舍、雅阁里,花园、广场、回廓间,小桥、台阶甚至天空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锦衣华服的贵人,有布衣小厮。他们或三三两两低声谈笑,或独自读书赏花,或像是情侣在说着悄悄话,或是大仆役在训斥小仆役。
有的人在盘膝打坐,有的人在认真练剑,有的人在天空飞行。透过微微开启的窗户,甚至可以看到有女子正在梳妆打扮。
人人都知道眼前尽是虚幻,但这些人太真实,感觉有血有肉似乎与常人无异。很多没见过世面的修士,甚至有一种误初贵地的胆怯。他们匆忙行礼连忙后退,直到自己被托着水果盘的一队侍女从身上穿过这才省悟。
流霜宫里突然出现了无数人,好一副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刚开始,陈瑜跟所有人一样看地眼花缭乱,但很快他就发现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时间对不上啊?”陈瑜疑惑道。
一个女子靠窗梳妆打扮,或许是在补妆,但大量窗户里都有女子在打扮,只能说明她们是刚起床。可是在曲径回廊穿梭的侍女手,她们手中的托盘上,却尽是一些肉食米饭。
修仙之士的饭食极有规律,清晨大都以清淡为主,肉食米饭向来只出现在午饭或晚饭的餐桌上。况且花园里逐渐清晰的奇花民卉,全都微微低头,这是经历了正午的暴晒,直到午后才有的现象。而一些小厮,正在回收晾晒的药材、被褥,他们的时间,是黄昏。
“陈兄观察地可真细致”怨公子赞一句,滚动着轮椅找个方向前行,道:“有一位大神通之辈,将自己临终前的记忆留在此处。流霜宫重现人间,其实是他的记忆重现人间。”
远处开始刀光剑影术法轰鸣,刚开始还算寥寥,但转眼间,整座流霜宫里到处都在斗法。只一瞬间,血腥味就由淡而浓,最终变地令人作呕。
哪里有修士,哪里就有争斗。这些修士在流霜塬强自忍耐一整天,如今到了流霜宫终于彻底暴发。陈瑜施展破妄瞳术,功聚双耳仔细向一处探去,却是几拔修士挤在一起,想要看清楚流霜宫一个年轻人手中书册,他们必然会相互打扰,因此立刻大打出手。
“临终前的记忆,很重要吗,还特意以大神通留在此处?”陈瑜疑惑道。见怨公子似识得路,催动着轮椅继续向前,陈瑜继续道:“怨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流霜宫正殿。”怨公子道:“这里没有法宝,没有功法,只有那份记忆才是至宝。”
宫殿掩映间,流霜宫里那些正在读书者、练剑者、口中吟哦者、盘膝打坐者、甚至在天空飞行者,在花园漫步之人周围,到处都有修士在斗法厮杀。他们认为这些人的每一个举动都含有深意,认为在这些人身上,可以得到某种功法。
也难怪他们如此认为,折可拭、慧能、姜惟、陈瑜甚至景遇春等人,都开启自己的瞳术。在他们看来,连那些小厮的脚步,都蕴含了某种韵律,可怨公子却说这里没有功法。
折可拭最先收起瞳术,几步追上怨公子与他一起,蹬上虚幻却令自己却逐级升高的台阶。慧能、姜惟紧随其后,陈瑜见状一咬牙,不顾小花的吱吱抗议,也跟着前去。
陈瑜有气度有胸怀有格局,但自己谋划数年之久的风临城,却一夜之间被怨公子收入囊中,他的骄傲令他对怨公子没有任何好感。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不需要证据,他相信怨公子说的话!
流霜塬一马平川,但流霜宫的殿宇层层叠叠,这里的台阶只要一脚踩上去,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升高。
身在那位大神通者的记忆中,即使虚幻,心志再坚定之人也要遵守规则。
他这么一走,景遇春、白知云、褚瑞祥、李正浩等人也跟着前行,附近正在斗法之人见状,扔下自己的对手也盲目跟随。这其中竟有孤毅城的牛博超、齐国散修高志信等一大帮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