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穆子昭,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儿子?”罗虚之脸色灰败神情愤恨的喝问穆子昭。
是了,罗嘉辉乃罗虚之长子,虽属于穆子昭麾下,但他在风波前线经营日久,已经算得上与穆子昭共同执军。如果罗嘉昕还活着,穆子昭不可能将八万大军尽数带回。
如此一来,由妖修杀罗嘉辉终是不妥,除非这妖修受穆子昭指使。
“依照计划,本该是我来到风临城下时,你才收到罗嘉辉的死讯。”已经撕破脸皮,穆子昭并不否认,在城楼上寻视一番,突然指着陈瑜道:“只是这个小蓄牲沿途设下的哨岗,浪废了我太多时间。”
“穆大统领,那些哨岗只为防备风烈再次偷袭,设立之初晚辈并没想过针对你。”然而经历过紫阳宗的覆灭,但真正站在两军阵前,陈瑜还是第一次。如今被双方无数道目光注视,陈瑜强忍不适应,向穆子昭问道:“却不知,那些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冷哼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陈瑜竟还关心区区不到五百人的死活。但楼船长途奔袭,陈瑜看不出什么,其实穆子昭的八万大军还在整队,左右还需要时间,穆子昭决定还是给他透露一点。
“今日我等只为讨伐罗氏,并不想多造杀孽。那些左率的凝气小修士,只是中了三元锁神术,仍留在岗哨里。”穆子昭将声音以法力送出,传进陈瑜的耳中,也传进城中。
“大统领将他们留在岗哨?”陈瑜怒了,指着穆子昭道:“你何不将他们俘虏,你将他们仍在荒效野外,任他们被妖修啃噬,你何不将他们杀了?”
妇人之仁!拓跋雍心中对陈瑜评价道。没见罗虚之死了长子,也只是稍作过问吗,陈瑜竟为区区凝气修士在这里胡搅蛮缠。
“你竟如此狠毒!”方雍身边,被上百筑基修士拱卫正在神彩飞扬的方绍顿时跳脚,指着陈瑜道:“今日之后,他们将重归我的麾下!”
“大长老就算对城主不满,为何不多等两年再发动?”陈瑜还是没有经验,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乱问。
对他的发问不作理会,拓跋雍看向城楼上罗虚之身边的一众结丹修士,问道:“诸位道友,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们看不到,今日罗氏必将覆灭吗?”
“好叫大长老知道,在下不到一个时辰前,在五色琉璃弓下,已经成了城主奴仆。”度支司长老刘长清苦笑道。
“大长老,今日我等,都成了罗城主的奴仆。虽非情愿,但我们不敢弑主啊!”铸剑司长老贺炽同样拱手苦笑道。
城楼上城楼外哗然四起,刘长清说得很清楚,罗虚之身边这数十位结丹修士,是在五色琉璃弓下认罗虚之为主的。这罗虚之,太卑鄙了!
哈哈,哈哈哈!一片哗然声中,穆子昭和拓跋雍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拓跋雍更是遥指着罗虚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天意,天意要灭你罗氏!”
“诸位,诸位!”拓跋雍大喝连连,终于止了双方的哗然鼓噪,指着罗虚之的手就没放下来过,道:“诸位还不知道吧?罗虚之只能拉开五色琉璃弓三次,三次之后,他将数日无力出手!诸位,这是天意啊!”
陈瑜心中一沉,罗嘉昕之前说,他是风临城第十个知道五色琉璃弓秘密之人。当时陈瑜就觉得不妥,如此秘密被这么多人知道,那还是秘密吗?就像他有幽光剑,来风临城已快两年,他甚至连诸葛荇和崔祛都在隐瞒。
如今很显然,五色琉璃弓的秘密,拓跋雍早在他之前就已经知道。
而且果然,刘长清、贺炽、张阔等结丹修士当即来了精神。
“刚才陈长史还问,老夫为何不多等两年再发动?呵呵,到了此时,你还不忘谋划风烈和风沫?”拓跋雍再次呵呵一笑,向刘长清等结丹修士道:“诸位罗虚之本就活不过今晚,如今又动用了五色琉璃弓,他的死期已至。诸位只管作壁上观,看我拓跋氏重新夺回风临城!”
“什么叫罗虚之本就活不过今晚?”陈瑜心中疑惑,不由向他看去时,同时也看到刘长清等数十位结丹修士,正在缓缓后退。
再退也没有退下城墙,只是落后罗虚之一两个身位而已。但他们这一退,已经表明了态度。就算罗虚之下令出战,他们会依令,但绝不会尽力。
没了主,何来仆?如果罗虚之当真活不过今晚,待他死后,刘长清等人立刻就能恢复自由身。只是,罗虚之为什么活不过今晚?刘长清等人也纷纷看去。
罗虚之有些惊疑不定,先看看正在得意的拓跋雍,又看向雍容华贵一身宫装的夫人。
“没错,就是每天那碗羹汤!”夫人开口,道:“那碗你喝了足足一百年的汤!”
罗虚之浑身一软,必须要扶着墙垛才能站稳,在罗嘉昕急促的“爹、爹”的呼唤中,罗虚之重新振作,他看着夫人舞着手臂怒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碗汤里没有毒!”
陈瑜也想起来了,去年为了迎接风沫来使,他在典客司很是一番忙碌,常常下了衙还带着公文找罗虚之签署。那时,他好几次见到夫人为城主送来羹汤。
夫人每晚都会亲自为城主烹制羹汤,此举甚至在刘长清等人之间传为美谈。谁能想到这脉脉温情底下,竟隐藏了如此恶毒的用心,而且时间长达百年之久?
“我怎么会愚蠢到,给结丹修士下毒?”看着城楼上罗虚之的气急败坏,夫人仍然一副雍容模样,道:“那是一碗菌陈山珍汤,只会强身健体又何来剧毒?但只要遇到鸩虱蛊……”
陈瑜当即被吓得浑身发软,他很喜欢菌陈疙瘩,因为那是小时候,每逢青黄不接,父亲唯一能给他填饱肚子的野山菜。而且他体内至今仍有大半鸩虱蛊,若非此时外面积雪未消,若非出了樟木矿场,他又是公务又是消化魔蛟记忆,还要抽出时间修炼,他也可能中招!
“昕儿中的鸩虱蛊,并不是辉儿所为?”罗虚之吼道。他快疯了,陈瑜这个旁观者只顾为自己庆幸,罗虚之立刻联想到罗嘉昕之前中的蛊毒。
罗嘉昕中毒,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作为父亲他只能拼着反噬,以自己的法力帮儿子祛毒。当时,城主府上下都道二子争位,是罗嘉辉对亲弟弟痛下杀手。
“贱人!”罗虚之灰败的脸上涌起潮红,如果眼神能杀结丹修士,夫人此时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他像受伤的野兽,冲夫人怒吼道:“辉儿、昕儿都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陈瑜一个激灵,是啊,罗嘉辉、罗嘉昕和罗嘉蕊兄妹三人,可都是夫人十月怀胎才辛苦生下,又是她嘘寒问暖、一把屎一把尿精心照料着长大。她小时候还抱过他们,还亲过他们,还教他们呀呀学语,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儿子?呵呵,儿子!”夫人终于不再雍容,只见他上前几步扶着船帮,尖着嗓子状若疯癫的道:“为了杀你报仇,我不得不忍着屈辱委身于你,还为你生儿育女!儿子?他们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这是天大的屈辱!”
“夫人糊涂啊,须知放下执念放下仇恨方得解脱。”陈瑜想起慧远之前对他的谆谆教诲,此时拿来向夫人说教道:“夫人已经有了两儿一女,又和城主恩爱有佳,何不放下仇恨与城主白头偕老,从此拓跋氏和罗氏亦可化干戈为玉帛啊!”
两军阵前,本就没有陈瑜这种小小筑基修士说话的份。而如今罗虚之已经活不了多时,拓跋雍和穆子昭更是整军准备开战,陈瑜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直令敌我双方军士听地汗颜。
“放下仇恨,你叫我放下仇恨?”夫人本不欲搭理陈瑜,但他的话着实令人恶心,她正在激动,当即忍不住怒道:“若我叫你放弃重建紫阳宗,放弃找元州报仇,你可愿意?”
慧远以佛法都没能令陈瑜放弃仇恨,夫人的建议陈瑜当然不会听。
“可是夫人呐,城主建在,你就是城主夫人,在风临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尊贵?”陈瑜犹不死心,继续劝道:“若大长老当了城主,则夫人只是城主之妹。呵呵在下来风临两年,天天出入城主府却没有跟城主之妹说过几句话,可见城主之妹实在没什么权势啊。”
我为复仇,要权势何用?夫人气地俏脸通红,气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哟,这里好生热闹。”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温和声音响起,同时妖气大作,怨气瞬间汹涌。一身白衣没有下半身的怨公子坐着轮椅,突然在三十余结丹妖修的护卫下从天而降。只见他落在拓跋雍所在楼船,转过身来看向城头,温和一笑道:“还好,我没有错过热闹。”
风临城十里之内就有禁飞大阵,怨公子不但毫不受阻,竟还带着三十余结丹妖修堂而皇之的飞行而来。这一幕之震憾,令陈瑜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下。
随怨公子来的妖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俊有丑、有正有魔。都是结丹早已化形,但携来的妖气之浓,实为陈瑜生平仅见。
“王长老?”罗嘉昕突然惊呼,颤抖着手指着怨公子身边一妖,不敢相信道:“王长老,什么时候叛我的?”
随罗嘉昕所指看去,陈瑜瞳孔骤缩。站在怨公子身边的那结丹妖修不是别人,而是风临城妖修长老王剑刚!
“他就是罗家二公子啊?”怨公子依旧温和,靠着椅背道:“为二公子出谋划策这么久,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两军对阵,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陈瑜没有留意,拓跋雍、夫人口口声声不离“天意”,而怨公子虽是口头禅,却托名“造化”。
“你为二公子出谋划策?”陈瑜奇了,看着罗嘉昕道:“二公子何时认识的怨公子?”
“听说你是罗二公子的谋臣,但你这谋臣不称职啊,连我通过王道友和二公子联络都不知道?”怨公子身上不带烟火气,他声音温和神色温和,道:“比如,我建议风烈城尽起大军攻打风沫,又建议二公子将此消息透露给风沫城,这才帮拓跋城主下定决心,尽起前线八万大军回城。”
风烈打风沫,是怨公子的谋划,他又建议罗嘉昕将此消息透露给风沫,造成两城两败俱伤,短时间里无力再威胁风临,这才令拓跋雍没了后顾之忧。
好毒辣的计谋,怨公子出手,果然比陈瑜更大手笔。而陈瑜终于恍然,自王剑刚发现罗嘉昕中了蛊毒之后,立刻被他引为奥援,因此得到消息后没找陈瑜,反而跟王剑刚商议。
“可怨公子,你是什么时候跟王长老、大长老他们勾结在一起的?”陈瑜想不通。
“巧了,当日在魔蛟洞府,王道友受了重伤,是在下救他出来的。”怨公子温和道。
“他为了得到困龙大阵,不惜攻打莱北城。为了重新祭炼困龙大阵,不惜血祭莱北城数十万修士,你们怎么敢跟他勾结!”陈瑜怒问拓跋雍和穆子昭,旋即转过身来向面如死灰的罗虚之建议道:“城主,属下请求立刻开启诛妖大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