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回到风临城卫军驻地,将李佶和王安平放在长几拼成的床上,陈瑜这才有机会仔细察看二人情况。吴峰泰、福广等刚才出手的十多尊元婴也围了过来,他们也向李佶和王安平看去。
面色红润,胸膛正在平缓的起伏;呼吸平稳,气息悠长。除了没有酣声,李佶和王安平二人分明是正在熟睡。
李佶年约二十来岁,身形瘦削健硕,生得很是英俊,再配着他散乱的头发和一身浩荡妖气,便是平静地躺在这里,也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相比起来王安平的相貌就有些普通,他一袭合身黑衣,头发同样散乱,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此时正在熟睡,然而一身令人惊心动魄的魔气时刻在提醒着此地众人,只要让他成长起来,世间定要多一尊魔君。
“吴兄,各位前辈,此人是李佶,他是王安平,都是我的朋友。但他们这是怎么了?”陈瑜收回探二人鼻息的双手,他不信这二人在睡觉,因为刚才十多尊元婴全力出手,惊天动地的巨响至今仍有回音。
什么样的熟睡,可以令生性机警的修士对身边如此巨大的动静无动于衷?
“他们这是在睡觉。”吴峰泰伏着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李佶,神情里表现出极大的兴致,道:“了不得啊,他们做了什么,竟可以招惹到如此存在!”
还真在睡觉?陈瑜半信半疑,再次伏下身子一边摇晃二人肩膀,一边唤道:“李佶、王安平,快醒来,我是陈瑜!”
开始时,陈瑜只是微微摇晃,很快,他一边大声呼唤,一边用力摇晃着二人肩膀。然而任他如何大声,任他如何用力摇晃,这二人依旧呼吸平稳、气息悠长,他们仍在沉睡。
“赤阳子道兄刚才也出手了,依道兄之见,他们这是怎么了?”士孙正看看李佶又看看王安平,他神色里的兴致丝毫不比吴峰泰少。
“士孙道兄考我?”赤阳子心中微凛,身上的赤红衣袍微微起伏,但脸上堆起冷笑,指着李佶和王安平道:“只是道兄难道认为,这二人身上隐隐带着的规则和意志,我赤阳子没发现吗?”
巽风半岛以西,东海之畔有三大宗门:剑阁、玄都观和开宝寺。
玄都观自上一代开始,杰出弟子就有些青黄不接,这些年全凭赤阳子一人苦撑大局,远不似剑阁和开宝寺的欣欣向荣。为了改变这种局面,赤阳子曾多番努力,希望以理念之别联合附近道门,一起向开宝寺发难。
奈何开宝寺实力强大,其道场更靠近玄都观。因此附近修仙宗门不愿开罪,而且这些宗门更希望玄都观与开宝寺两败俱伤,赤阳子的多番努力终是化作泡影。
更因玄都观后继乏力,剑阁趁势已经侵吞了其麾下不少小宗门。士孙正此问虽有考校之嫌,他的本意其实是想探玄都观的底。
因为,不论是规则还是意志,远不是元婴修士可以接触的。玄都观逐渐式微乃不争的事实,如果赤阳子回答不出,则证明他的眼界有限;若他能够回答,则证明玄都观的典籍仍有价值。在士孙正看来区别只在于,玄都观是现在就覆灭,还是任其再苟活几日而已。
陈瑜此时哪有心思考虑身边的勾心斗角,听了赤阳子的回答,他带着疑惑带着紧张,向吴峰泰问道:“规则?意志?那是什么,秘法吗?”
“记得上次在百子城,我给你介绍过规则和意志吧?”吴峰泰反问一句,再想想连元婴都没资格接触,陈瑜当时应该是没在意,只好解释道:“有人改变了天地规则,令他二人以远超自身境界的速度飞行,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意志,未逞其志,则他们不可苏醒。”
陈瑜脸上果然满是茫然,听了吴峰泰的解释,身子更是不自觉地一阵摇晃,显然仍没有理解什么是规则什么是意志。
其实不止是陈瑜,连慧远、崔祛,以及凑过来的罗虚之和方雍,甚至刚才一起出手的几个元婴,也是和陈瑜同样的茫然表情。
“就是……”吴峰泰苦笑,修仙到了一定程度,很多事情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是一种毫无道理可言的懂了就是懂了。他想着措辞,希望尽可能的帮陈瑜简单解释一下。
“吴兄的意思是说……”吴峰泰还没想好怎么说,却见陈瑜眼中迷茫散去,神色里带着沉思,道:“有人施展神通,令他们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仍然受到控制?”
“善哉,善哉!”福广大师双手合什,赞道:“陈小施主好惊人的悟性!”
陈瑜的理解有些片面,但他才筑基境界,而且从迷茫到有了初步理解只花了片刻工夫,这样的悟性连吴峰泰和风璃城主都有些惊讶。
“未逞其志,则他们不可苏醒?那岂不是说,没有那人的同意,李佶和王安平就永远这么睡过去了?”陈瑜心系二人安危,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带着着急向吴峰泰问道。
“你不要太着急,正如你所说,那人毕竟隔了千山万水。”吴峰泰安慰道:“你没看见?我们这些人合力,不是成功让他们停下来了吗?既然我们可以忤逆其意,那么只要方法得当,仍然可以将他们唤醒。”
正常来说,吴峰泰、风璃城主以及福广大师这样的元婴修士,只须一道“言出法随”,即可令任何正在疾驰的低阶修士瞬间停下。也正因有人改变了规则,并且以自己的意志令李佶和王安平沉睡,这才导致刚才三尊元婴不得不动用法天象地。
然而李佶和王安平停下来了,十多尊元婴既然能重塑规则,那么悖逆那人的意志唤醒这二人,则只是方法和时间的问题而已。
“阿弥陀佛,这两位施主既然是陈小施主的朋友,待他们醒来,可否由陈小施主相劝,让他们拜入我开宝寺?”福广对唤醒二人很有把握,此时看看吴峰泰和士孙正等一众元婴,满是诚恳的率先向陈瑜道。
“那个,晚辈拜见福广大师。”陈瑜还没表态,崔祛却差点跳脚,强抑着心中不满向福广恭敬一礼,道:“不瞒大师,早在去年进风波秘境之前,陈瑜已经将王安平托付给晚辈了。晚辈留在风临城这么久,就是为了待王安平,好带他一起回魔师宫。”
“福广大师好不地道。”吴峰泰也佯怒道:“你看不到李佶这一身妖气吗,他只有跟着我,并且由家父好生指点,将来才会拥有大前程!”
“我呸,放屁!”还是没等陈瑜表态,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众人被吸引纷纷看去,只见东方一里外的空气一阵扭曲,现出身材矮小,头发稀疏枯黄,脸上皱纹密布,浑身上下透着猥琐之意的灌夫正在怒容满面。
见祖父突然出现,趴在崔祛肩上正百无聊赖的灌婴嘎嘎大叫一声。只见它四只鹰爪突然用力,嗖地一下飞出,身形于十余丈久即将落地之际,被适时出现的灌夫一把抱起。
灌婴嘎嘎嘎的大叫,还不时往灌夫怀里拱了又拱的撒娇。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只见它先是指向破败的矿坑,然后又指向陈瑜,似在诉说着什么。
一路推开人群,无视罗虚之、方雍等一众修士的见礼,灌夫抱着灌婴先是伏下身子仔细打量着李佶,好一阵子才起身,看向陈瑜道:“去了一趟矿洞,灌婴也得了大造化,陈小子有心了。”
不待陈瑜自谦,灌夫突然话风一转,皱巴巴的脸上满是威胁道:“不过你既然答应让李佶拜入妖仙宗,这会儿想耍赖不成?”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答应!
陈瑜本就着急李佶和王安平,又被灌夫如此劈头盖脸的指责,他想发怒,但他忍了。
“刚才多谢福广大师出手,作为朋友,晚辈很希望他们能够拜入开宝寺,因为刚才大师宁可被神通反噬也要护着他们,令晚辈感觉又回到了紫阳宗。”陈瑜极诚恳的向福广深深一礼,接着苦笑道:“奈何,晚辈确实曾托付过崔祛和灌夫前辈。不如这样,请诸位前辈先将他们唤醒,拜师之事何不等他们醒来再作决定?”
“没良心的东西,亏了风狸在矿洞里帮了你一把,老夫还跑腿帮你向外传递消息!”风璃城主怒斥陈瑜一番,道:“至于宁可被神通反噬?要知道传承弟子比亲儿子还重要,老夫还不是拼着触动诛妖大阵,也要将他们拦下?”
“风璃道兄言之有礼,传承弟子比亲儿子还重要!”吴峰泰也不乐意了,向陈瑜道:“为兄自结婴以来,直到今日看到李佶才起了收徒之念。而且你要知道,家父博古通今修为通天,李佶跟了我,平日里亦可受家父指点!”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灌夫气地要跳脚了,狠狠地环视一周,目光从风璃城主、福广大师身上掠过,落在吴峰泰身上冷哼道:“比境界,令尊再是神通盖世还能比得过妖仙?老夫已经向大长老和妖仙他老人家汇报了李佶之事,待他随老夫回了宗门,说不得妖仙会亲自收他为徒!”
“陈瑜,你怎么说?”风璃城主大恼。比底蕴,巽风城比不过开宝寺;比境界,他比不过妖仙;比亲厚,他比不过吴峰泰。恼怒之下,他只能冲陈瑜发火。
“灌夫施主曾有言,妖仙宗不参与争夺仙器碎片。”福广大师同样恼怒,陈瑜说他希望李佶和王安平拜入开宝寺,他能感受到陈瑜的真诚。可灌夫的突然出现,却瞬间令他有些被动,此时以宝相庄严之资质问道:“可是数月来,灌夫施主何以一直在监视我等?”
灌婴冲福广大师龇牙咧嘴,而灌夫冷哼一声,不屑道:“妖仙有令:无数岁月以来,仙器碎片在妖仙宗只能沉寂在宝库蒙尘,说明此宝与我妖仙宗无缘,因此何不任其离去自寻有缘人。至于监视,哼,妖仙宗总该知道,仙器碎片最终花落谁家吧?”
这灌夫身形矮小形象猥琐,然而却是火爆脾气。此时火力全开,竟以一己之力同时与吴峰泰、福广以及风璃城主,甚至连士孙正和赤阳子都不放过,一众元婴当着此地无数修士的面竟大肆争吵。
陈瑜本就忧心李佶和王安平,又接连被风璃和灌夫指责,他……又忍了。
几尊元婴继续争吵,此地天上地下无数修士嗡鸣四起,他们全都对李佶和王安平指指点点,其中以嫉妒居多,甚至连罗虚之、方雍等一众结丹修士都暗中吃味。
陈瑜看着呼吸平稳气息悠长的李佶和王安平二人,对那位改变了规则强加了意志的存在充满怨念,此时含怒带怨,冲仍在沉睡的李佶和王安平大喝道:“李佶!王安平!给我醒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