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六子告诉王二客人指名找匀肆的时候才刚刚未时,正是后厨忙着备菜的时候,他本想让传话的六子婉言推脱一下,可那伙计却瞟了一眼四周,见没有附近没有闲杂人就抓住了王二的袖子。
“王哥,那人好像是大理寺的。”
“确定吗?”
六子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瞅着眼生的很。但是我听见有人喊那位客人少卿大人。”
京城能被喊作少卿大人的一共七位,除了刚上任的大理寺的那位,其余六位都是可伸楼的常客。
但偏偏就属这位还没有光顾可伸楼的大理寺少卿裴奉壹身份最不一般,因为他出身于赫赫有名的济州裴氏。
“算你小子机灵。”
王二点点头,抬腿就一路小跑到了后厨。
穿过一壁厢冒着热气蒸作糕点的厨灶,几个伙计依次问好,王二的胸膛也不自觉地挺了几分。
正弯腰刻着狮子滚绣球的小伙子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身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年气,一对剑眉微蹙,双目如点漆,指间一把玄铁小刀翻转如花,转眼间巴掌大的萝卜头就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王二不禁看呆了。
“王哥,你找我?”余四伸手拿青瓜的时候才看到一旁的王二.
一身粗布衣裳还算干净,穿在身材挺拔的少年身上无端显示出几分贵气,隐隐约约竟比那些整日来可伸楼的公子们还要矜贵.
矜贵?
王二被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念头给整笑了,京城最大酒楼可伸楼的跑堂,每日不知迎送多少达官显贵,竟然还有在一个小小的上杂身上看走眼的时候,不得不说,老板娘新招来的厨子生得一副好皮囊,每次遇到这种事总是能收到夫人小姐们不少的打赏.王二嘴角微微撇了一下,看了眼从一旁的菜筐里捡了根带泥细胡萝卜丢给匀肆,“四儿,是楼上有位贵客想让你现给雕个花。”
“好,这就来.”他没有喊一旁休息的杂工,而是麻利地接小胡萝卜洗得干干净净,又把沾了菜汁的手往腰间的巾帕上蹭了蹭,装着工具的兽皮一裹就揣进怀里,乖巧地跟在王二身后。
王二见状,默不作声地拿了个洗好的白薯。
玄字第一号的包厢,王二带着匀肆赶过去的时候沿着二楼的走廊绕了大半个厅堂.
“……那钧家据说祖上师承墨子,世代奇巧人,尤善人物鸟兽。按说这人有一己之长傍身,也落魄不到哪去,可这钧家偏偏出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就是钧家三代单传的独苗,钧少鸿。钧少鸿自小顽劣,某天一时兴起,竟嚷着要爷爷亲自给自己抓只纺织娘,老爷子年逾六十,耳不聋眼不花,却唯独腿脚不便,平日只能轮椅代步。
小祖宗可不体谅,推着他爷爷就去了后山。“
他用扇子掩住半张脸,和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老人推脱声和少年的嬉笑。“老爷子好说歹说支走了孙子,用竹子做了只纺织娘,”说书人小心翼翼地托着手掌,好像那只巧夺天工的虫儿此刻就被他放在掌心一样,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未打开的折扇指着空荡荡的掌心接着介绍道,“指头大点的虫子那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瞧瞧这牙,这爪,这两片翅膀是竹叶做的,这须子都是把竹子劈成头发丝儿那般细的丝做的,这小虫腿一伸,捞起自己的须子啃了两口又放下,一蹦就是两尺远。”
半开的折扇再次掩住脸,纺织娘“沙沙“的振翅声从角落传了出来。
“就一只虫子,铁嘴张讲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吧,我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王说着用手指头掏了掏耳朵,见匀肆没有搭,他又示意匀肆看桌子上一碟碟胭脂色的糕点”你说闵大厨要是看到自己最得意的贵妃红一点没动该是什么表情?”
这些人说是食客但称为看官更为恰当,因为他们都是冲着台上说书的铁嘴张来的,一个个都扬起脖子听得痴迷,女眷碍于仪态,虽然好奇,但总归不好意思左顾右盼,但孩童可不在意这个,趴在的地上寻觅起来,一旁的丫鬟手忙脚乱地跟了过去……
守在包厢门口的小厮见二人来了,连忙打开门,见王二怀里揣了个硕大的白薯,以为他就是自家大人请来的小师傅,“我家大人遇见同僚寒暄几句,公子年纪小,倒是顽皮得紧,小师傅也不必费心,捡你手熟的刻一个就是,该给的赏银不会少的。”
王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小娃娃就跑了出来,张着胳膊就扑向匀肆。
想必这就是那位小公子了。
见匀肆一脸不知所措,王二顺手将怀里的白薯放到案子上,然后便俯下身子,见小厮没有阻止,他便将小孩一把抱了起来。
小厮转身将门关上,厢房顿时安静下来。
匀肆起身走到案子旁,打开兽皮包,取出小刀和胡萝卜,胡萝卜红红的肉一块块落了下来,匀肆抿着唇,用小刀勾勒出鳞片的模样—这道工序对他来说并不困难,难的是他身旁有一个扭动着身子一个劲往他身上蛄蛹的小孩。
小公子原本并不满意被王二抱起来,,见匀肆不理他,更是眨巴了两下眼睛,咧嘴大哭起来。
眨眼间,小胡萝卜就变成了一条摇曳着大尾巴的小金鱼。
看到匀肆将那条小金鱼递了过来,小公子立马就闭上了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一地没来得及滴下来的眼泪。
“我还要,我要大西几,大脑斧……“小孩一手抓着小金鱼奶声奶气地说道
“小师傅师承何人?“
楼下的铁嘴张拿起醒木往案上重重一拍。
匀肆心头一顿,胡萝卜做的绣球就掉了下来,咕噜咕滚到了桌底。
不等王开口,匀肆连忙俯下身子爬了了进去,只是刚抓住那枚绣球就被王二一把捞了出来。
匀肆摊开手,是一颗胡萝卜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