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1天半之前。
似赵旻这等旌旗蔽空、樯橹横江的船队,刘表不可能不防备。
所以,在船队行至南郡治所、江陵县码头时,赵旻的旗舰,便迎面遇上了蔡瑁所率领的船队。
出乎赵旻意料的是…
蔡瑁对赵旻的态度居然极为友善。
在蔡瑁亮出其人旗帜之后,桓阶便提醒自家主公。
“主公,立于对面旗舰之上者,乃荆州南郡蔡德珪也。”
赵旻比谁都清楚,南郡襄阳人蔡瑁,是荆州实际上的掌权者。
于是赵旻不敢怠慢,匆匆奔至舷首…
走到半截儿,苟哥又调头回来,带上了曹彰曹植这俩半大小子…
苟哥就是苟哥,其人此举大有深意。
赵旻、蔡瑁2人各自站在舷首,遥遥行礼。
苟哥高喝道:“德珪先生请勿紧张,旻此来实无恶意,乃欲往诣刘荆州、荆州诸高贤也。”
言罢,苟哥让曹彰曹植2人走到舷首。
“德珪先生,此乃先生故友孟德公2子、今旻之2徒也。”
蔡瑁和曹操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东汉光和年间(西历178到184年)。
(曹操)谓曰:“德珪,故忆往昔共见梁孟星,孟星不见人时否?”
摘自《襄阳耆旧传》
“梁孟星”即“梁孟皇”,说的是东汉书法家梁鹄,他曾在洛阳担任选部尚书(相当于吏部尚书)。
曹操出任洛阳北部尉(西历172年,彼时曹操十8岁尚未及冠),就是梁鹄举荐的。
梁鹄以(曹)公为(洛阳)北部尉。
摘自《4体书势序》
注意:曹操仕途的举荐人,除梁鹄外,还有尚书右丞司马防,即司马懿之父。
总之,熟知这段历史的苟哥,是要打友情牌。
果不其然,仪表堂堂的蔡瑁,在看到曹彰曹植2人后,不胜唏嘘。
“昔年某曾与孟德兄共游洛阳,今故友已去,何其悲哉!”
苟哥担心俩孩子想起他们亡父而伤悲,是以用手轻抚俩孩子头顶。
“阿彰、阿植,此乃你2人之叔父、南郡名士德珪公,上前1步行礼!”
俩孩子乖巧至极地隔着船和江水,向蔡瑁行了个顿首礼。
“孩儿参见叔父大人!”
隔着老远,赵旻犹能看到,蔡瑁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其人抬起双臂虚扶起俩孩子。
“阿彰、阿植,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得益于这俩孩子,本就对赵旻态度友善的蔡瑁,如今对赵旻印象更佳。
“卫将军,既如此,你且随某船队而行,待行至襄阳城,某等再把臂言欢!”
以是故,在蔡瑁的船队引路之下,赵旻的船队便1路畅通无阻地抵达襄阳城东的汉江码头。
赵旻船队在江陵码头临行前,赵旻将桓阶叫到1旁、低声嘱咐后者1番话后,后者便率1队卫府精骑,匆匆而去。
汉水码头上,刘先、韩嵩、邓义、蒯越昆仲、张允(张仲景族弟)等人,早已恭候赵旻多时。
这些人都是荆州豪族,是以,他们的仆从、部曲等人,将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换言之,荆州实际的当家人:荆州豪族皆已至此迎接赵旻。
历史上曹老板南下、笑纳荆州时,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赵旻站在船舷之上,远远看到这1幕…
他不由得与站在左右的贾诩、荀攸相视苦笑起来。
这些荆州豪族如此乖巧,他们沿途所思之计…思了个寂寞!
既然如此…
贾诩苦笑作揖。
“主公,愚以为,某等趁此良机,与荆州豪族缔结盟约、守望相助即可,不必再过多理会刘景升也。”
诚然。
此情此景,恐怕连那呼衍左大将都能看出来,刘表不过是荆州豪族共推出来的1个傀儡罢了!
只怕刘表此时…
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难怪刘表力排众议、费尽心机,也要将刘备引到荆州坐镇1方…
刘表想必早已看透,若自己再任由这些荆州豪族胡来,恐怕荆州很快便将归于朝廷之手。
但话说回来,这也怪不得荆州豪族。
赵旻自4月下旬出征,至7月下旬,便转战西南、西北数千里,先后为朝廷收复益、凉2州,顺势还收复了河西4郡及2关。
在这个交通落后、步卒日行军不到4十里的时代,这简直是奇迹!
关键是,赵旻重用益州本土士人治理益州…
此事对于荆州豪族而言,不啻于天大的利好消息。
如此1来,由刘表任荆州牧,与由朝廷派来的其他人任荆州牧相比,难道还有实质性的区别吗?
反正当家做主的,始终都是荆州豪族。
更何况,南郡隔壁的南阳郡,不但已实现1年两熟,而且冬小麦的亩均产居然达到了2十34斛之多!
这还不算完,今年屯田新政1出,到6月底,粟米亩均产居然也达到了十8斛!而且不收丁税!
随着高粱渐长,可以预见,匹配屯田的南阳樊家、黄家、张家、邓家…那些大姓,1定能靠种田赚个盆满钵满!
这些荆州豪族眼巴巴地看着隔壁南阳人吃着香喷喷、软腾腾的大白面馒头,4处炫耀自己家余粮满仓,试问他们焉能不眼红?
综上所述,荆州豪族对如日中天、有1代文宗之称、对汉室忠心耿耿、战无不胜、精于农事的卫将军赵旻,不但毫不反感,而且极为拥护。
于是乎,当赵旻下船后,这些荆州豪族便1拥而上,将赵旻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表达出各自的心愿…
“卫将军可否在南郡、章陵郡建制肥、农具工坊?某愿出资出力、鼎力相助!”
“卫将军,荆南4郡亦为我皇汉国土,4郡黎庶皆为我皇汉子民,卫将军不可厚此薄彼也!某等愿鼎力支持卫将军于彼处建农事工坊!”
荆南4郡,指的是武陵、长沙、0陵、桂阳4郡,即后世湖北南部及湖南全境。
汉末的湖南,平均气温比后世犹高出34度,其境内河道纵横、气候湿热,水稻1年两熟毫无压力。
总之,这些团团围住赵旻的荆州豪族,几乎都怀有同1个目的:自主制肥、制新式农具。
因为隔壁增产增收增到不可思议的南阳郡,给他们带来的刺激太大了!
宛城距襄阳城如此近,水土分明相差无几,黎庶们同样勤勤恳恳,凭什么宛城的亩产,是襄阳城的3倍之多?
原因很简单:人家南阳有新肥,有新式农具,可以深耕细作!
所以荆州豪族们…酸了。
被人群簇拥、且身材昂藏的赵旻,趁荆州豪族们表达诉求之时,与人群外的贾诩、荀攸分别交换了1个眼神。
他们3人,果断否决了在船上所制订的计策。
反正刘表也要与荆州豪族商议之后才能决策,赵旻还不如甩开刘表,直接与这些豪族的当家人商议!
所以,赵旻求助地看向蔡瑁。
蔡瑁会意1笑,向1众老乡们作揖道。
“诸君随某至寒舍用些粗茶淡饭如何?”
众人当即醒悟过来。
他们此举,委实有些失礼。
于是乎,赵旻令马腾父子3人、乐进等卫府猛将约束兵卒后,其人带着贾诩、荀攸两名谋士,小老婆孙尚香、两个爱徒,随蔡瑁、刘先、蒯良、蒯越等人进了城。
襄阳城做为荆楚之地与宛城并称的大城,无论规模、热闹程度和繁华,都不在成都城之下。
时值午时,秋高气爽。襄阳城外城尽是忙碌1上午、急于归家用饭的粗衣短褐农夫。
旗亭、酒亭中,坐满了邀好友饮酒的家境殷实者。
摆摊的小贩们,则1边啃着干巴巴的“白人饭”,1边向匆匆来往的行人吆喝叫卖。
赵旻骑在马上看着这1幕幕,有些唏嘘。
襄阳城与成都城相似,贫富差距同样极大。
蔡府当然位于内城,占地极广,且雕栏画栋、极尽奢华。
1众豪族,随蔡瑁、赵旻走入正堂,分主宾落座。
不待众豪族反应过来,赵旻便抱拳道。
“诸君只需应某1事,则诸事皆可细细商议!”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1章,继续为您说。
荆楚地区的豪强,大抵可以分为两类。
1类是土着豪门;
另1类是侨寓人士。
土着豪门以襄阳蒯氏、蔡氏、庞氏;
义阳韩氏、南阳张氏、章陵邓氏、沔阳黄氏等为代表。
上述家族的门面人物,比如蒯良、蒯越、蔡瑁、张允、邓义、黄承彦等人,读者皆耳熟能详。
他们的心态,属于典型的“心系北国、归诚曹魏”。
侨寓人士就比较驳杂。
这群人物的政治立场又分为两种。
侨寓人士中的高门耆老,与荆州土着立场相同,归心曹魏。
其众甚至因此躲避到荆南(4郡)而拒绝出仕刘表。
侨寓人士中的晚辈后进,则倾向于寻找新的“代理人”谋求割据。
比如诸葛亮(徐州琅琊)、徐庶(豫州颍川)、伊籍(兖州山阳)等人。
但诸葛亮等侨寓子弟,在刘表统治时期,并未发迹。
因此围绕在刘表周围的,基本都是“心向曹魏”的荆楚大族。
注意:荆州诸派系人物,详见王永平《中古士人留迁与南北文化传播》,文多不载。
荆楚大族的政治立场,是非常典型的“保境自守”。
当年(190)他们拥立刘表,是因为江南“宗贼横行”,因此门阀士族需要1个“代理人”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刘表之初为荆州也,江南宗贼盛,袁术屯鲁阳……各阻兵作乱。表初到,单马入宜城,而延中庐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与谋。--司马彪《战略》
相较之下,曹操的实力强于刘表、号召力也高于刘表(奉天子令诸侯)。
因此荆楚大族在刘表死前,便集体掉转风向,甚至屡次劝说刘表降曹。
先看邓义(后汉书为邓义,3国志为邓羲):
天子都许(196)时,荆州治中从事(相当于刘表的秘书长)邓义,便劝刘表奉使纳贡。
天子都许,(刘)表虽遣使贡献,然北与袁绍相结。治中邓羲谏表,表不听,羲辞疾而退。--《魏书刘表传》
考虑到彼时的曹操刚刚脱离袁绍控制,实力还不算强;
荆州门阀却对“交好曹氏”如此热心。
呵呵,其立场显而易见。
彼时0陵刘先、长沙桓阶、襄阳蒯越等大族代表,亦望风承旨,劝刘表归顺曹操。
桓阶甚至在官渡之战时,挑唆张羡作乱,以牵制刘表支援袁绍。
下1章,咱们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