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闻言有些疑惑。
“钟元常莫非不在长安?”
赵旻笑着颔首:“当然不在。钟元常自建安二年任司隶校尉、持节安抚关中,至今已近三年。
初时关中尚有十余股大小势力征战不休,而今,在河东卫伯觎(卫觊)安抚庶民,以及钟元常怀柔韩文约、马寿成之下,关中已渐趋稳定。
为安韩文约、马寿成二人之心,钟元常并不在长安常驻。其人于去岁将治所西迁至弘农县后,便常驻于彼处。”
弘农县便是后世三门峡灵宝市。
司隶校尉治所本在洛阳,但钟繇因洛阳距关中过远,不便于其人治理关中,便将司隶治所西迁至西邻潼关的弘农县。
杨彪所在的华阴县,距弘农县一百五十里,当然,中间隔着雄关潼关。
钟繇将治所迁至此处,还有着一层算计:弘农县距河东郡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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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老家解县,距弘农一百五十里,河东郡治所安邑县,距弘农不足二百里。
由此可见,钟繇忧患意识很强。
即便韩遂突然翻脸,守着河东郡的钟繇也完全来得及自保。
所以,这也是钟繇不在关中常驻的原因。
此时的关中虽已稳定许多,但仍可算是贼窝。
您问关中如今有多乱?
地图上或许只显示韩遂和马腾二人,然则…
此时关中,正处于凉州十几股军阀对峙时期。
贾诩旧主、段颎族弟段煨,此时势力不小,仅次于韩遂和马腾;前年斩杀李傕的梁兴、自称梁王的程银、屯驻长安的李堪,这些都算是三辅中势力较大的凉州军阀。
此外还有势力尚可的杨秋,以及小军阀侯选、张横、成宜、马玩…最后还有个神神叨叨的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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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个大小军阀头子谁也不服谁,关中有多乱可想而知。
经过卫觊和钟繇先后稳定关中,关中三辅之地的形势虽然已经大为改观,但仍暗流汹涌。
那么问题又来了。
关中既然如此乱,赵旻为何仍要图谋关中?
盖因此时为赵旻攻略关中三辅的最佳时机。
赵旻这个老六,不趁着关中军阀对峙之时谋夺关中,难道还要等到“黄河九曲”韩遂将这些小军阀都收编之后再硬上?
那不是他的性格。
做人不能太耿直,君子斗智不斗力,发动军阀斗军阀不香吗?
历史上曹老板之所以拖到建安十六年才收关中,是因为曹老板要打袁绍那三个龟儿子、乌桓人、刘表、孙权、张鲁…
总之,魏武四处挥鞭太忙碌,一直腾不开手。期间不停挥鞭的魏武,还被正牌火神周瑜,在赤壁放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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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赵旻担心的,则是韩遂这个投机分子趁火打劫,联合马腾、段煨、杨秋、程银等人,冲出关中,进攻中原。
何况卫将军赵渔翁未来也要挥鞭…不是出征,而是调停。
袁绍那三个龟儿子谁也不服谁,赵渔翁要奉天子令调停吧?刘璋和张鲁谁也不服谁,赵渔翁也要调停吧?
所以,在赵渔翁看来,最理想情况就是:
关中大大小小的军阀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猜疑玩狼人杀。
如此一来,猛将颜良镇守潼关,手持大棒,冷着脸横眉怒视;卫将军赵旻便可持节调停,笑嘻嘻温言在口。
惟其如此,赵旻才能以有限的兵力扼守潼关,以防韩遂和马腾说服关中其余军阀,暂时联手攻下潼关,东进中原。
这一切皆因为,赵旻未来两三年内,都要忙于应付袁绍的攻势。
而袁绍若与这些无底线的西凉武夫联手,对中原百姓的伤害将无可估量。
颜良听罢赵旻的全盘谋划及其人目的后,忍不住赞道:“阿旻,你此番谋算忧国忧民,俺老颜佩服!你尽管放心,但教俺老颜镇守潼关,那些西凉人便休想入侵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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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当然对颜良的狡猾、勇猛均极为放心。
于是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颜良深深一揖:“叔父大人身后,是数十万中原百姓!请受旻代数十万百姓这一拜!”
颜良坦然受之。
随即他向赵旻深深一揖:“阿旻,你代数十万百姓,受某家这一拜!某家今日于此地郑重立誓,为中原苍生,某家必不教西凉铁骑踏破潼关!”
这二人目光极为坚定,同时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有一座刚被曹操建成不久、即将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千古雄关。
是夜,月黑风高。
仍是华阴城那家谒舍。
满宠以玄巾束紧头发,换上一身紧身玄衣和玄色牛皮薄底靴,将一支短弩绑在腰间,最后将短匕插入腰带中,便要推门而出。
陈登压低声音道:“伯宁兄欲何为?”
满宠淡淡道:“杀人放火,四更即还。元龙勿出门,尽管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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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一头雾水:“伯宁兄欲杀何人?”
满宠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为虎作伥之徒耳,亦为桎梏义士之跳梁小丑耳!曹孟德,不过尔尔!”
他轻笑一声,洒然离去,徒留陈登一人于屋中凌乱。
满宠早已探查清楚一切。
他武艺虽然远不及赵旻,但好歹也是经常习武之人。他虽无高来高去之能,但翻墙越舍还不在话下。仟千仦哾
于是乎,他极为矫健且颇为熟稔地避开内城的更夫,在浓重的夜色掩护之下,径直向华阴内城一处毫不起眼的砖瓦小院奔去。
行至那小院附近后,满宠并未靠近彼处,而是在夜色及树荫双重掩护下,绕着那处小院缓缓走了一圈。
毫无意外,他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发现了另外一个同样一身玄色紧身服之人。
二人微微颔首示意后,那人指了指小院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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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宠再次颔首后,那人便用力一蹬枝桠,如一股轻风一般,飘然而去。
满宠撇撇嘴,径直向小院侧门奔去。
满宠抽出黑不溜秋的匕首,取下短弩…
他武艺不精,无法成为刺杀主力,但望风、补刀、布置假现场、遮掩证据…这些善后工作都是他这酷吏的专长。
少顷,院内依稀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满宠暗赞:果然是高手!行事果然干脆利落!
他不敢怠慢,当即上好弩箭,眯起凤目,躲于树干后,端起短弩瞄准小院侧门。
这个精细汉子并未多虑,也未等候太久,虽然他双臂已微微有些颤抖。
“吱呀”一声轻响,侧门甫被打开,一个脑袋刚探出头,便有一支弩箭准确无误地钉在了其人咽喉处。
随即,满宠快步上前,扶住那具尸体,以免发生声响。随后以尸体衣襟捂住伤口,小心翼翼地拔出那尸体咽喉处的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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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短弩丢入院中,小心地避开血迹,提着短匕便进了小院。
他好整以暇地将侧门闩住,大略看了看院中的情形,见院中空无一人,便找来一盏灯笼,从容不迫地取出引火之物,伪造出那尸体因吃多了酒而失手纵火的假象。
他侧耳倾听一阵,除了风吹树叶的“唰唰”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将小院中的几把火放起来后,他也不管那高手如何,伪造出院中火势蔓延至屋内的假象后,他便翻墙而走。
当然,他并未忘记在侧门外,遗下一样东西。
他按照早已设计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顺利翻墙返回谒舍,极为熟稔地以特制钢丝拉开门闩,如狸猫般钻进院中,轻轻闩好门,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旋即,他嘴角翘了起来,喃喃道:“大事定矣!曹孟德,休怪伯宁背主,你不应如此待义士也!”
这同样腹黑之人并未回屋,而是昂然立于院中,侧耳倾听起来。
待听到远处随风吹来的隐约骚乱声后,满宠轻笑了起来。
其实准确来说,自从董卓老贼挟持天子迁都长安后,关中便始终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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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贼被点天灯后,李傕祸乱长安,随后,董昭暗度陈仓,在杨彪、钟繇等人呼应之下将天子迎回许县,也就是后来的许都。
这之后,关中,尤其是长安,便从未消停过。
十几股大小势力…将关中当做战场,你争我斗,不亦乐乎!老百姓遭殃遭大了!
当然,这同样属于曹操的黑历史,被曹魏史官尽可能略过不提。
因为关中名义上是曹老板的地盘嘛。
曹魏史官只会浓墨重彩书写卫觊、钟繇平定关中之事。哈哈,这群史官确实可爱。
满宠和杨彪施展的是毒计。
杨彪城府之深,不在赵旻之下。
至于满宠…被赵旻视为同类之人,能好到哪儿去?虽然满宠同样富有英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