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秋意甚浓,寒风凛冽。
南方却刚刚入秋,余鱼独自一人往南走,看着周围渐变景色的时候,她突然生出一个很奇妙的想法——这季节,好像在倒放一样。
会不会走到南蓟就是春天了?
不对,南蓟好像本来就是春天,毕竟是号称四季温暖如春的国度。
永安城也在南边,余茵茵原本想让徒弟跟她们一起走的,但白玉楼是病人,不能颠簸,马车走也走不快,只得放她一个人快马加鞭上路。
因想着与汪小溪他们早日汇合,余鱼一路上风餐露宿,倒也磨炼了许多。
只是沿途连走带打听,却并没有发现疑似平王一行的踪迹,莫非平王是选择抗旨上京了?
青州离京城不算太远,算算时间,梁文道他们应当已经快到了。
而且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多半也是没有碰到平王,不知这狡猾的平王是躲起来谋划什么诡计去了?
不过即便平王不去京城,他们也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办——西戎的那批兵器,先前被白玉楼在青州妥善安置,如今早已转交到窦文杰手中,此行,这批兵器也跟着运往京城,后续还得处理一下。
随着路程离京城越来越近,原本信心十足的恩雅反而无端紧张起来,反复和窦文杰“串通”着口供,“你说,这样说皇上会信么?”
事已至此,焦虑无用。
窦文杰看她一眼,“莫非公主还有更好的办法?”
恩雅皱眉,“那倒没有,这办法还是余鱼帮我想的。”
——嫁给窦文杰,那些兵器便当做是西戎公主的陪嫁,这样不仅窦家能摘出来,恩雅也能得个庇护,互惠互利。
只是,此刻恩雅想的却比之前更多了,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她平日里再洒脱,此刻也难免担忧,自己的选择究竟对吗?日后她能不能成为弟弟的靠山呢?
窦文杰见状,也知道她的心思,难得安慰了两句,“你以为这些皇上不知情么?就连梁文道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既然能抛出橄榄枝,就说明不在意这些事了,我们如今既然做了选择,只是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给大家一个交代,让这事彻底过去罢了,皇上断不会为难我们的。”
否则也不会主动示好了。
恩雅点点头,虽然这些私底下的交易都是事实,但窦家毕竟没有做出对皇上、对江山社稷不利的事,反而及时止损,皇上此番不仅招揽到了窦家军回归,还白得了那么多兵器,这钱最终却是要平王付的,得了这么大的便宜,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节外生枝?
只是……
恩雅紧张地握着茶杯,看了窦文杰一眼,“那……你会对我好么?”
窦文杰没想到她突然会有此一问,二人之间只是利益互换而已,是合作关系,谈不上什么好不好的,恩雅虽然是为了自救,但到底帮了他窦家,他日后自然会知恩图报,想办法庇护她和她那仍在西戎受苦的弟弟。
而至于“好不好”,要看这个“好”指的是哪方面的。
于是想了下道,“吃穿用度不用担心,将军府都是好的,不会比你做公主时差,该有的地位和尊重也会给到……”
“我不是说那些。”
恩雅打断他的话,何况她做公主时过得日子也并不是锦衣玉食的。
她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若嫁给你,日后就是你的正室夫人了。”
窦文杰沉默了一会儿,不看她道,“你我皆知,这只是权宜之计,待你弟弟的事解决了,你若想出府另寻他人,亦或是回西戎改名换姓,我绝不会阻拦,还会帮你。”
听了这话,恩雅一脸失望,动了动嘴唇,喃喃道,“如今,我还能去哪儿呢……”
“你别误会,我不是赶你。只是让你知道我的想法罢了。任你想在将军府待一辈子都行,只是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放心,我不是平王那种言而无信之人,我说到做到。”
窦文杰说完,仰头喝干了杯中茶,起身出去喂马了。
剩恩雅一个人坐着发呆。
袁老板在后桌听了几耳朵,见窦文杰这么承诺,她的神色却不似开心,一时间有点明白了什么,毕竟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最懂。
她默默走过来,主动跟恩雅搭话,“糕都凉了,快吃罢,吃完还得赶路呢!”
恩雅被她喊回神儿来,食之无味地嚼着红糖糕。
“窦文杰这个人,这些时日你也看出来了罢?别看他的样貌、为人、行事都粗犷,心底却细腻着呢!”
袁老板叹了口气,“以前我的心思全在姐姐身上,只觉得姐姐忍辱负重嫁入窦家,因而一开始就对窦文杰有偏见,如今看他做的这些事,我倒能心平气和客观地看待了,反而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不怪姐姐对他死心塌地。”
恩雅听着,停止了咀嚼,看她。
袁老板也很好奇地看她微微泛着蓝色的眼睛。
她和恩雅接触的不多,只听别人说起过这位西戎公主的一些“出格事迹”,都是不太为世人所接受的那种,似乎为人很是刁蛮任性,狂放不羁,随心所欲。
这一路也亲眼见识了她神采飞扬的东招西惹,就没怎么消停过,气得梁文道几次拂袖而去。
如今看她愁眉苦脸的,还真挺新鲜。
恩雅看了她一会儿,由衷道,“我真羡慕你。”
袁老板一愣,“我?”
“是呀!你看何大哥对你多好,无微不至的。”
袁老板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不禁脸一红,“……何大哥对谁都好的。”
“那可不一样。”
恩雅笑了笑,“你们中原人也太容易害羞了罢?这两情相悦是好事,有什么好遮掩的?我要是身边有这样的男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提到这个,袁老板想起一件别人说过的“风流韵事”,“听说你有两个青梅竹马的侍卫,对你特别好又忠诚。如今怎么没见跟在你身边?”
其实她当时听到恩雅和这两个人之间的混乱纠缠后,心里是十分不赞同的,也觉得恩雅实在放纵了些,不够自重。
谁知恩雅听了却哈哈一笑,摆手摇头,“古墩他们两个?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们几个睡在一起了?”
袁老板刚恢复一些的脸色顿时又红了,虽然她年纪也不小了,还在妓院住过,但毕竟自身还是清白的,因而听她这么直白的一说,多少有些尴尬。
恩雅笑罢,方叹道,“我其实很感激他们……但是我不能再害他们了,毕竟以后他们也要娶妻生子的,早点与我分割开来是好事。”
袁老板一听这话,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我在西戎的时候,没有办法,只能装疯卖傻刁蛮任性,做些惹人厌招人骂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被西戎王毫不犹豫地选中,送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说起被父亲当作牺牲品的事,恩雅没有什么忧伤的神色,竟然还笑了笑,“可我不后悔,那些被西戎王喜爱的孩子,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都死的差不多干净了。”
袁老板不由得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