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怜怜迫不及待地想跟林小木分享昨天审问王五和阿山的过程,奈何干等俩人不来,正拉着打哈欠的余鱼抱怨,汪小溪和林小木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惊讶:“这么早?”
“你俩怎么才来?”
怜怜埋怨道:“太阳都晒屁股了,男人也睡懒觉啊?”
说着把拣好的包子和瘦肉粥推过去,林小木心头一热——这还没成亲呢,就体会到“未来娘子”的关心照顾了,感觉不赖啊!
没等伸手,汪小溪手快先夹了一个,吓唬怜怜:“男人才睡懒觉呢!你不知道大多数男人的本质都是又懒又邋遢的么?你这么惯着男人,小心嫁人后变成老妈子!”
林小木瞪他一眼——少在这说风凉话,嫉妒死你这单身狗得了!
咬着包子跟怜怜拍胸脯保证,“我可不是那种男人,以后我帮你洗衣服刷碗!”
怜怜脸上飞红,扭身:“吃还堵不上嘴!”
余鱼撑着脸看他俩打情骂俏,睡眼惺忪的,汪小溪用胳膊肘拐她一下,“没睡醒啊?”
余鱼眯缝着眼看他:“啊……昨天审案到很晚,今天怜怜又要给你们‘说书’,一大早就把我揪起来了。”
怜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使命”,神秘道,“你们猜,阿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还用猜?汪小溪不屑地一撇嘴,林小木忙配合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快说来听听。”
怜怜满意了,咳嗽了两声,开讲。
原来,方圆那日命青云拿王五的弟弟来威胁他,还骗王五说给他的并不是毒药,要不然下在菜里大家岂不是全要死?但王五觉得那药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想害人,可弟弟的生死又捏在别人手上,由不得他。
天人交战后,王五最后还是选择了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后来就如他交待的那般,想要嫁祸张副厨和阿山了。
可王五万没想到的是,阿山站出来指认李大厨的时候,师父竟然会只字不提张副厨,他想站出来说明情况,却被师父一个眼神严厉制止,只得扒着门框抹泪儿——到底还是把师父给连累了。
林小木有些奇怪地问:“当时李大厨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
如果他肯实话实说,立马就能解除自己的嫌疑。
“我一开始也纳闷儿,后来李大厨一说我才明白。”
怜怜道:“原来,阿山一指认他,李大厨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有人要陷害他,但不可能是张副厨,因为他特别了解信任师兄,既然不可能是师兄,那就是阿山自作主张,毕竟他和师兄平时给人的感觉好像‘不那么和谐’似的,当然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他也曾看不惯阿山干活骂过他几句……可无论什么原因,师兄恐怕脱不了干系,师兄拖家带口的,不像他孑然一身,此间事态严重,谁知道是不是死罪?所以绝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林小木感慨道,“李大厨不仅聪明,人还善良!”
“是啊!”怜怜点头同意。
“那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如果这汤是阿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间’端上去的,那么问题就出在送汤的王五身上。王五做菜是不行,可人机灵,怎么会这点事都办不明白?那就是王五故意的咯!但王五这么做,估计也是误会了师兄平时对自己的举动,替自己不平,李大厨心想,反正自己已经被揪出来了,何必再连累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呢?就压根儿也没提他。”
有听热闹的人摇头,“傻瓜一个么,迟早叫人害死。”
余鱼不爱听了,替李大厨说话:“李大厨算做了最明智的选择了,他在山庄是有些地位的,如果说是不小心做错席面,应该罪不至死,所以就一个人扛住,想保下师兄和爱徒,怎么傻了?难道出了事只想着自己脱身,完全不考虑别人就是机灵了?”
她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轻飘飘道,“那谁要跟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交了朋友,可真够倒霉的!”
那人听得楞模楞眼儿的,随口一句感慨没得到共鸣还挨了顿损,连一桌的同门都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悄悄将饭碗往边上挪了挪,好像他真是那种人似的,不禁苦了脸。
汪小溪一脸理解地回身拍拍他肩膀,小声劝告他,“李大厨是有人罩的!可别说他坏话,不然……”
他朝余鱼腰上的剑一努嘴。
那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看余鱼只是个小姑娘,虽然这几天帮忙出了些风头,他可不甚服气,便露出些跃跃欲试的神色,汪小溪搂着他肩膀耳语,“兄弟,我劝你不要冲动,单一添是她的手下败将!”
那人立马一缩脖,将信将疑地看着汪小溪。
余鱼看汪小溪回头回脑的跟埋汰李大厨的人咬耳朵,没好脸色地回头瞪了二人一眼。
那人赶紧扭过头装作吃饭,汪小溪则回过头来哈哈一笑,冲她眨眼,“给你扬名儿呢!”
怜怜继续讲案子,“可谁知阿山不依不饶,非说李大厨是故意做错的,也是可恨。”
林小木道:“因为阿山原先以为只是个简单的食物相克,若李大厨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必然会被拉下神坛。然而后来他却发现盟主真中毒了,还以为是这个原因造成的,若他举证出来,说不定还能立大功,说白了还是贪念所致。”
“王五那时候才是最备受煎熬的,他想给阿山张师傅泼脏水,李大厨不同意,可他要实话实说,又自身难保,确实很难抉择啊!”
汪小溪眼睛一抬:“要是你们,你们怎么选?”
余鱼和怜怜闻言面面相觑,没想好答案,林小木则一摆手道,“嗨!我没有弟弟,师弟倒有一个,那就把师弟先舍出去呗,反正你轻功好人又机灵,到时候自己跑掉就完事儿了。”
众人:“……”
汪小溪冷笑一声,“很好,你倒提醒了我,不如现在我就把我那没有良心的师兄干掉,以免将来有人拿我威胁他他直接把我卖了。”
林小木笑容僵在脸上:“淡定……兄弟以和为贵,方才只是说笑。”
正热闹着,身后有人拍桌说道:“格老子的!要是有人敢拿弟弟这么威胁俺,俺直接给他弟弟缝上!”
“噗——”
汪小溪正喝茶水,闻言险些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茶水呛死的人。
何利利眼睛瞪得像铜铃,显然已经跟着听了半天的“书”了。
余鱼摇头笑道:“那是何大哥有那个本事,而小五却只是个手无寸铁任人拿捏的小学徒罢了。”
“那倒是。”
何利利一听这话,心态平和了些,“王五这小子也是实在没招了……要我说,学什么厨艺,被人欺负了都无可奈何,还不如跟我学针艺!”
余鱼想了想,认真点头,“不错,没饭吃的时候还可以帮人绣绣花儿什么的。”
汪小溪噤声,“……”已经准备好待会儿何利利揍她的时候帮忙拦一下了,好歹相识一场。
何利利强忍住了没发作,心道: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妹子,还怪顺眼的,非把你嘴也给缝上不可。
怜怜将案子的结果说完,“最后李大厨无罪释放,又涨了月钱。王五虽然是逼不得已,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和嫉妒心作祟为陷害同僚不顾主人客人安危的阿山同被暴打了一顿,一并撵出庄去了!”
“唉……”
周围人听到这个结局都叹了口气,犯了这么大的事,打死都不为过,龙啸山庄到底是仁慈了。
余鱼看看日头,起身:“我出去一趟。”
汪小溪知道她和王五处得不错,这时候王五应该在卷铺盖卷儿准备滚蛋了,她挂念也是正常,于是提醒道:“别误了夺宝大会的时辰。”
余鱼点头,快步走出门去。
不想,刚一出门儿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她忙轻手轻脚地跟在那人后头,眼见着那人竟一瘸一拐地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他不时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最后,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飞快进去了。
阿山关好门,揉了揉被揍开花儿的屁股,呼出一口气,在床上一顿胡乱翻弄,最后抖落出一块儿金元宝来,元宝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阿山赶紧趴地下捡起来,心疼地吹着尘土,咦?怎么眼前突然多了双鞋子?
阿山一抬头,余鱼也正低头看他,吓得他险些尖叫出来,好在及时想到自己正在办见不得人的事儿,忙牢牢捂住了嘴。
余鱼一把夺过金元宝,眯眼打量:“好啊——你不仅诬赖好人,还盗窃?”
阿山忙申辩道:“冤枉啊……余姑娘,我陷害李大厨,是我的不对,这不是已经得到惩罚了嘛,可这金元宝是我应得的呀!”
“应得的?”
余鱼眼睛一瞪,冷冷地看着他,模样还挺唬人。
阿山暗道倒霉,对方虽然只是个小姑娘,却是个会武功的小姑娘,还跟李大厨关系要好……自己刚挨过棍子走不快,估计从她手底下逃不出去,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恐怕今儿是走不掉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引来更多人,他只得老老实实交待:“本来嘛,我只想让李大厨名声扫地,根本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我要知道那汤里有毒的话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哪……后来真出了事儿,我其实还挺纠结的,说起来李大厨跟我也没什么死仇,我都想大人有大量地饶过他了。”
余鱼鄙夷地看他一眼——歇了自己的坏心思等于大度?这人脑子没毛病罢!
“要不是后来有个女侠过来找我,说只要我替她办事,就给我个金元宝……”
女侠?
“什么样的女侠?”
“呃,顶漂亮,身材蛮好……气质和江、陆夫人蛮像的。”
余鱼琢磨了一下,冷哼:“一个金元宝就能让你出卖做人的原则,若再加码,估计让你杀人你都做得!”
这样的人,只是撵出山庄实在是便宜他了。
阿山却不觉有何不妥,上下打量她的穿着:“余姑娘没过过苦日子,自然不知道我们底下人的不易,太远的人我比不了,可凭什么李大厨要比我多赚那么多月钱?难道我做的活儿比他少?”
余鱼愣了一下,还真让汪小溪说对了,乞丐不会和富商比谁过得好,却会和其他乞丐比,可阿山也不想想,李大厨能力比他强出多少,不如人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别人太好?
“我承认是有嫉妒他的原因,但余姑娘也要理解理解我,我家上上下下老的小的十几口人,我也是逼不得已,有钱拿谁不拿,这钱够我在山庄挣一辈子的了,何况,我也属于误打误撞地帮忙破了案不是,要不是我把大家的视线引过来,夫人不就冤死了?”
阿山见他越说,余鱼脸色越不好,不自觉降低了声音,酸溜溜地嘟囔:“再说,李大厨现在不是也没事儿么,还又涨了钱呢。”
阿山此人善于诡辩,可他说的也没错,若不是有他这一插曲将事情闹开来,他们不会顺藤摸瓜查出真相,影响力也不会如此深入人心。
余鱼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错了。”
“什么?”阿山好像没听清楚。
“我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我曾经过的日子比你还不如。可就算我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也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更别提其他。你还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吧?逼不得已,不过是借口,贪婪才是本质。”
阿山的品质无可救药,张着嘴看她,依旧狡辩:“有的时候真的是逼不得已,你看王五不也是……”
王五和他的情况完全不同,阿山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威胁,只是扛不过利诱罢了,他不知悔改,余鱼也不想再跟他辩论这些,将那金元宝轻轻一抛,丢还给他。
阿山吃惊她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还以为她会替李大厨再揍自己一顿解气呢!见状顾不得臀腿青紫疼痛,接过元宝爬起来一溜烟儿跑走了。
待阿山走远,身后有人问道:“这种人,怎么不干脆一剑结果了他?”
余鱼回头,无奈道:“……这种人太多了。”
何利利思忖了一下,点头:“也是,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心理,有的深有的浅罢了,要都杀了这世上人估计得没一半儿。”
余鱼一笑:“何大哥怎么来了?”
“俺一出门儿看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就跟来看看。”
何利利打量这屋子:“这之前是白玉楼那小子住的地儿吧?”
余鱼没答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戒备。
何利利却爽朗一笑,摆手:“小妹子放心,俺没那么大嘴巴。”
“何大哥,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
“你眼神说了。”
何利利笑道,“白玉楼这小子鸟悄儿地干了这么大的事,倒是不邀功,比他那便宜爹强多了。”
余鱼撇嘴咕哝,“什么不邀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却不知怎么,到底没说出他是在替平王做事。
“妹子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罢。”何利利了然一笑,不再纠结此事。
不过——余鱼想起方才那块儿金光闪闪的元宝,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