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县太守衙门,羊续高坐堂上,一脸的愁容。不晓得的还以为前翻一场大战,是他官军败了。而知道内情的便晓得他在担心自己的侄儿羊安。前番虽破黄巾一部,但打扫完战场,却是不见羊安踪迹。自家父兄、嫂嫂临终之时,托自己照顾羊安,若他此次有个万一,自己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府君何必担忧,令侄多智,既为大人谋得此胜,想来也有化险为夷之策。”说话的是郡中主簿周尚,表字德崇,家中乃是舒县望族,祖上周景桓帝时曾官至太尉。羊续此番赴任庐江,多亏了周家鼎力相助,才能在短时间内,募得青壮万人。
“德崇过誉了,亏得令侄周瑜拾遗,方能毕其功于一役。”羊续口中的周瑜,便是“曲有误,周郎顾”的周瑜。
“哪里,哪里,府君过奖了。”周尚听羊续夸奖自己侄儿,连连拱手道。
“按道理说,这小子此时,也该到了舒县,便是不来,也总该有书信交代吧。”
“府君,依尚之见,此时没有消息,未必便是坏事,令侄或许另有谋划。”
羊续知道周尚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嘴上却道:“德崇所言有理,然不闻消息,我这心里始终是不踏实。有劳德崇再遣人寻他一寻。哎,此非常时期,这小子却如此不安生。”
“这是自然,大人放心,但有令侄消息,定及时报之府君。”二人虽是上下关系,言语间却无半分尊卑之别,地方豪强的底气可见一斑。
话说羊安被黄巾大军落在后头,却也没有跑路,而是继续沿着官道往舒县方向前行。同行的侯三不解的问道:“阿郎,何不趁机脱了这黄巾,去寻孙陆,再重长计议?”
羊安却是笑道:“离泰山时,说好来寻我叔父,如今还未到舒县,怎就要走?莫不是怕了?”
太史慈看羊安调侃侯三,却也接道:“三哥看来是怕了,呵。”那侯三虚长太史慈几岁,自然称其三哥。
“你...你这怂货...莫...莫要丢人现...现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这样去寻黄巾,到了舒县也不是办法。”侯三被潘大怒斥,忙解释道。
这也正常,侯三并不晓得羊安的计划。在羊安看来,按现在的脚程,怕是入夜也到不了舒县。若羊续的伏兵成事,黄巾恐怕已被一网打尽,那便可以安然入城。若伏兵未成,则四面围城之势已成。到时候,那赵高未见自己,势必起疑,这半天的功夫,未必就能跑脱,如此便得不偿失。如此,羊安只回道:“我自有安排。你跟着便是。”
侯三连声道诺,却又道:“阿郎,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羊安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屁都放了,难道我还让你憋回去啊,说吧。”
侯三嘿嘿一笑,道:“阿郎,当日咱进了桥家庄,少爷便直入后院,之后,咱就救了桥家姐妹,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羊安追问。
“你...你这憨货,有...有话就一...一次说个明...明白,莫...莫要吊...吊人胃口。”
“大兄,我这不是在说嘛。”这侯三从小便有点惧怕潘大,待解释完,这才说道,“少爷似乎早就晓得桥家姐妹在后院。”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太史慈托着下巴似乎在回想当日情景。
“这般明显吗?”羊安有些心虚,确实不知怎么回答,自己总不见得说我是照着史书赌赌运气?
“便是这般明显。”侯三一脸诚恳的肯定道。
“罢了,我便告诉你。”听羊安这般一说,三人都是好奇的盯着他,等待谜底揭晓。羊安被他们盯得别扭,却又道:“尔等莫要这般盯着我。”
侯三却说:“少爷莫怪,我等便是好奇。”
羊安憋了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我若说是周公托梦告诉我的,尔等信否。”
“原来如此。”侯三有些将信将疑。
倒是潘大肯定道:“阿...阿郎说是,那...那便是。”
“不过要我说,这般情形,咱且自身难保,这桥家姐妹也是拖累,如今还让孙陆去照看。”侯三脱口而出,那潘大却是怒急道:“你...你懂甚,那...那是咱阿...阿郎心...心善。某...某见那桥...桥家姐妹就讨...讨喜的很,你...你说,怎...怎就拖累了。”
侯三被潘大问得想了半天硬是不知怎么圆过,却是“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巴掌道:“哎!哟,我这嘴笨,便不是这个意思。”
“那...那你说,你...你是何意?”
羊安见潘大不依不饶,心下却知侯三本是好意,无非是担心大家处境。便出口阻止道:“罢了潘大,侯三嘴笨,却无坏心,你又非今日认得,此事便到此为止。”
三人闻羊安此说,不再复言,却见前方山中有一队人马汇入管道。太史慈忙指道:“阿郎,看。”
侯三当下惊慌道:“阿郎...”
“莫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机行事。”羊安镇静说道。
待那队人马近前,众人这才看清对方也是头戴黄巾,怕是另一路叛军。对方也见羊安一行,自然上前盘问一番。羊安自报家门,对方忙引了去见主将。
那主将姓张名绍,一番交谈,原来此次围攻舒县的,不仅有庐江黄巾,还有九江黄巾,扬州江水(长江)以北两郡的黄巾都聚在此地。此时虽舒县未下,但众黄巾为统一号令,共举了一位渠帅,而数路兵马合并,不下四、五万人。张绍此来,乃是那渠帅获悉赵高欲偷袭舒县城北,遣他来助阵,手下兵马竟有三千之数。
羊安听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吃惊。原来先前情报并不准确,那赵高坐进观天,算上皖县、居巢加入的,也不过二千多兵马,却觊觎渠帅之位。然自己此时已经断了和舒县的联系,只能祈祷羊续准备充分,莫要被自己早先让陈辰传达的情报误导才好。想到这里,羊安也不纠结,只是疑惑问道:“张将军既从舒县而来,本该和高帅撞个迎面,怎会从山中汇入?”
那张绍忙解释道:“某怕露了行踪,坏了赵帅大事,特意走这山中,绕道而来。”说完他又询问一番赵高军情,羊安自然是和盘托出。待说完,又假意邀张绍前去相助赵高,也好早日暴露这支意料之外的军队。
谁想,那张绍早就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以天色将晚不宜行军为由拒绝,之后便原地驻扎。看来黄巾各势力间的明争暗斗也是激励。
羊安感叹自己倒霉,方离了赵高,又遇了张绍,要见自家舒叔父着实不易。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暂且留下,重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