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斯无奈,率残余守军撤退。
夫差在武城略作停留,重整军备,正式亮起吴军大旗帜,全面向鲁国曲阜进发。
消息传到了曲阜,鲁哀公大惊失色,季孙肥紧急召集了卿大夫会议,研究应对吴军入侵之策。
会上,大司徒季孙肥气急败坏道:“想不到吴人居然不宣而战,已然占领了武城。武城城高墙坚,怎么可能一时被破?定是武城大夫澹台斯不战而弃城,主公应速将此人逮捕问罪!”
大司马叔孙州仇犹豫道:“澹台斯一向为官清廉,素以忠孝勇武着称,怎么可能弃城而逃?其中定有蹊跷。”
大司空仲孙何忌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道:“原武城邑宰王犯,原为吴人,后告老,推荐澹台斯为邑宰,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吴军来犯,莫不是王犯为内应,拉拢澹台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会议的重点居然从如何应对吴军进犯,转到了包容武城失守责任上来!
鲁国大夫子服何出班朗声道:“主公,如今吴人已入鲁,吾等却还在此纠缠武城失守之故,实在不智。
澹台斯又有何过?武城虽失守,但澹台斯战至最后一刻,城门已破,无奈之下才撤退。且第一时间将武城被吴军占领的情报送来,自己也已回曲阜待罪。由此分析,澹台斯实乃忠贞良臣也。
至于王犯,早年因犯罪而去吴奔鲁,先君因其贤而录用为武城邑宰,武城邑正是在其主持之下,才修筑城墙,整顿军备,使之成为我鲁国一军事重镇,本就是我鲁国一忠贤良臣。多少年过去了,怎么可能就在今日以病残之躯而降吴?
如今,吴军大举入侵,武城、东阳失守,五梧告急,吴军势不可挡。主公应不急于追究武城失守之责,而应分兵派将,救援梧邑,并自泗上至曲阜沿线布防。
此外,还应将重点放在曲阜,准备守城器械,调集重点防备。同时,应向晋、楚、宋、齐等国求援,以备不测。
主公,吴国无道,吴于我鲁,前有百牢之耻,今有入侵之恨,主公当诏告国人,同仇敌忾,奋勇抗敌!”
子服何一席话,众人听后连连点头,鲁哀公更是热血沸腾,但鲁哀公并不是一个愣头青,他担忧的是鲁国到底能不能抵挡住吴军进攻!
要知道,想当年,吴军入侵楚国都城郢都,烧杀抢掠,将整个郢都变成了人间地狱,郢都最后几乎全毁。
如果鲁国激烈抵抗,会不会到最后遭到如楚国那样的惨状?
子服何见鲁哀公皱着眉头,慷慨道:“主公,吴人虽凶残,然屈服其凶残,只会助长其暴虐,唯有奋起反抗,方有一线生机!
况且吴军远道而来,且择险地而偷袭我国,必轻车简行,未携带足够粮草辎重,定不能持久。请主公下令,号召沿途各城邑节节抗击,以迟滞其进军,削弱其锐气!吴人远离故土作战,一旦士气丧失,必败无疑!”
鲁哀公大悦,立即命令依子服何之言而行,一时间,鲁国上下紧急行动了起来。
吴王夫差亲率吴军精锐,一路向曲阜杀奔而来,自占领武城后,又迅速拿下了东阳,五梧两邑,稍作停留后,又攻取了蚕室,兵锋直指鲁国重镇泗上,势不可挡。
东阳、五梧、蚕室、泗上等地,以及邱舆、卞邑等,都属于季氏家族的土地平邑管辖范围,大致位于今山东平邑县西北一带。
吴军继续逼近曲阜,而统一了思想的鲁国的奋起反抗也拉开了序幕。首先是在夷邑,鲁军亮了剑!
这一次,鲁军并未一味守城,由于夷邑无险可守,当地驻军干脆就不守了!趁吴军刚至未稳,鲁军向吴军直接发起了冲锋!
这只是一支鲁国的守城部队,且仅有数百人,根本不够吴王夫差亲率的精锐吴军看的。包括吴王夫差在内的所有吴军将士都以为这又是一场一边倒的战役,吴军一到,鲁国守军弃城而逃。
但这一次,守军是弃了城,但并没有逃!
鲁国大夫、夷邑邑宰公宾庚下令民众悉数弃城,以避战祸,自己则亲率夷邑鲁军打开城门,也不列阵,义无反顾直接向吴军冲杀而去。
这完全是自杀式的一次冲锋,公宾庚非常勇猛,他的车右公甲叔子、车御析朱锄亦大展神勇,这三名鲁国勇士的战车只有一个方向:吴王夫差!
鲁军最高指挥官身先士卒,战车在吴军阵中横冲直撞,完全将鲁军的血性点燃了,三百鲁军将士就这样无惧生死怒吼着杀奔而去。
习惯了看着敌人投降或溃败的吴军一时被打懵了,猝不及防下,吴前军顿时被鲁军的这次冲锋给打了个稀里花啦,损失惨重。
吴王夫差看着心惊不已,眼前这一刻,使他完全颠覆了对鲁国人温文尔雅的印象,这哪是什么文化人的形象,完全就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
鲁军虽然勇猛,但毕竟人数太少了,在数万吴军面前,三百鲁军如同大海里的一朵浪花,很快便被湮灭。
公宾庚的战车并未能冲到吴王夫差面前,反应过来的吴军很快将公宾庚的战车团团包围,但公宾庚、公甲叔子、析朱锄三名鲁国勇士抱着必死之心,毫无任何惧意,连续将多名吴军士卒砍死。
视死如归!
战役很快结束了,公宾庚、公甲叔子、析朱锄以及冲向吴军的三百鲁国勇士悉数战死沙场!
浑身都被鲜血染红的公宾庚、公甲叔子、析朱锄三人尸体被送到夫差面前,夫差沉默半晌,无力地摆了摆手,命人将尸体抬下。
“对了,命人查清此三位勇士的名字,记下来,厚葬!”夫差道。
吴军取得了夷邑之役的胜利,占据了夷邑,但谁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喜悦之情。
站在夷邑城头上,夫差西望着,貌似望见的正是鲁国都城曲阜。
“鲁国有勇士如此不惜命,谁敢轻视之?”夫差喃喃自语着。
吴王夫差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谁说鲁军战斗力不行?如果此去曲阜,沿途各邑的鲁军都如夷邑守军般不畏生死,那意味着什么?
夫差想起了战前与公山不狃的那番谈话,公山不狃曾说过,唇亡齿寒,一旦鲁国有难,中原列国诸侯定然相继来救。
此次讨伐鲁国,出就图一个出奇不意,以闪电战迅速威服鲁国。
但显然,鲁国雄起了一把,开始着手抵抗侵略了。
闪电战,已然不可能了。而一旦变成相持战,那吴军危险了!
要知道,吴军后继乏力,粮草辎重不足。而鲁国不但是本土作战,且随时都有获得大国救援的可能!
那,就这样虎头蛇尾撤退?
吴王夫差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命令:大军继续推进!
夫差想要一个证实,鲁国是否都如夷邑守军一样,人人皆勇士,且视死如归。
这是夫差最担忧的。